“吃的?哪兒弄的?”
“女泉城。
”梅裡巴德說。
狗兒叫了一聲。
“你都這樣盤問客人?”海爾爵士問。
“我們沒多少客人,跟打仗之前不同。
如今路上大多是麻雀,或者更糟。
”
“更糟?”布蕾妮問。
“盜賊,”馬廄裡傳來一個男孩的嗓音,“強盜。
”
布蕾妮轉身,看到了幽靈。
藍禮。
哪怕心口被錘子擊中,她也不至于如此驚慌。
“大人?”她張大嘴巴。
“大人?”男孩撥開垂在眼前的一縷黑發,“我隻是個鐵匠。
”
他不是藍禮,布蕾妮意識到,藍禮死了。
藍禮躺在我懷中死去。
藍禮是個第二十一歲的男人,眼前這位不過是男孩。
但他實在太像第十次來塔斯島時的藍禮。
不,他比當時的藍禮更小。
他下巴更寬,眉毛更濃。
藍禮纖細優雅,這男孩卻有厚實的肩膀和鐵匠特有的強健胳膊。
他穿長長的皮圍裙,圍裙下赤·裸着胸膛,黑糊糊的胡渣覆蓋了臉頰和下巴,一頭粗厚的黑發長過雙耳。
藍禮國王的頭發也是這樣的炭黑色,但他總是梳洗得幹淨整齊,有時剪短,有時則随意披在肩頭,或用金色發帶紮到腦後,從未亂七八糟地糾結在一起,黏糊糊地沾滿汗水。
而且,盡管這男孩的眼睛也是同樣的湛藍,但藍禮大人的雙眼溫暖又熱情,充滿歡笑,他的眼神中卻滿是憤怒和懷疑。
梅裡巴德修士也看出來了。
“我們沒有惡意,小夥子。
瑪莎·海德開這家旅館時,總愛給我一塊蜂蜜蛋糕,有時甚至是一張床,假如店裡沒客滿的話。
”
“她死了,”男孩道,“獅子絞死了她。
”
“絞刑似乎是你們最喜歡的娛樂方式,”海爾·亨特爵士說。
“我要在附近種地就好了,種大麻,賣麻繩,大賺一筆。
”
“所有這些孩子,”布蕾妮對女孩垂柳說,“都是你的……妹妹?兄弟?親戚家人?”
“不。
”垂柳正盯着她看,她對這種眼光很熟悉。
“他們不過是……我不知道……有些是被麻雀帶來,其餘是自己找來的。
你是女人,怎麼穿得跟男人一樣?”
梅裡巴德修士答道,“布蕾妮小姐是一位使命在身的女戰士,此刻她需要幹燥的床鋪和溫暖的火堆。
我們也都一樣。
我的老骨頭說,馬上又要下雨了。
你有沒有房間給我們??”
“沒有。
”鐵匠男孩說。
“有的。
”女孩垂柳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垂柳跺跺腳。
“他們有吃的,詹德利。
小家夥們在餓肚子。
”她吹聲口哨,仿佛變魔術一般,出現了許多小孩,個個衣衫褴褛。
頭發蓬亂的男孩從門廊底下爬出來,蹑手蹑腳的女孩湊進面向庭院的窗口。
有些孩子緊緊抓着上滿弦的十字弓。
“原來這裡是‘十字弓客棧’。
”海爾爵士得出結論。
叫“孤兒客棧”更恰當,布蕾妮心想。
“渥特,幫他們照料馬匹,”垂柳吩咐,“威爾,放下石塊,他們不是敵人。
艾菊,佩特,快去找些木頭添到火爐裡。
‘銅闆’瓊恩,你幫修士卸口袋。
我帶他們去房間。
”
他們要了三間相鄰的屋子,每間都有一張羽毛床、一把夜壺和一扇窗。
布蕾妮的房裡還有壁爐,她多付了幾個錢買木柴。
“我睡你的房間還是海爾爵士的房間?”她打開百葉窗時,波德瑞克問。
“這兒不是寂靜島,”她告訴他,“你可以跟我住一起。
”她打算第二十天一大早帶波德自行出發。
梅裡巴德修士要去努屯、河彎村及哈羅威伯爵的小鎮,布蕾妮認為沒必要再跟他走,畢竟他有狗兒作伴。
況且長老已讓她相信,三河沿岸找不到珊莎·史塔克。
“我打算日出前起床,趁海爾爵士仍在睡覺。
”布蕾妮還沒原諒他高庭的事……而且亨特自己說過,他沒有立下任何關于珊莎的誓言。
“我們去哪裡,爵士?我是說,小姐?”
布蕾妮沒有答案。
他們真的位于十字路口;國王大道,河邊路,還有山路在此地會合。
山路将引領他們穿越群山,前往艾林谷,珊莎小姐的阿姨死前一宣統治着那裡;往西是河邊小路,沿紅叉河直到奔流城,珊莎的舅公被圍困于此,苦苦支撐;或者可以随國王大道北行,經孿河城,穿越布滿泥沼的頸澤。
到時候,無論誰控制卡林灣,隻要她能設法通過,就可沿國王大道抵達臨冬城。
我也可以沿國王大道往南,布蕾妮心想,潛回君臨,向詹姆爵士承認失敗,歸還他的寶劍,然後找一艘船返回塔斯的家中,正如長老勸導的那樣。
這是個苦澀的想法,然而她心中确有一部分渴望回到暮臨廳,回到父親身邊,另一部分則在尋思,假如她靠在詹姆肩頭哭泣,他會不會安慰她。
這就是男人們希望的,不是嗎?柔弱無助的女子,需要他們保護。
“爵士?小姐?我剛才問,我們要去哪裡?”
“去下面大廳,用晚餐。
”
大廳裡到處是小孩。
布蕾妮試圖清點人數,但他們沒一刻站定下來的,因而有的點了兩三遍,有的一次也沒算,最後她放棄了。
他們将桌子推到一起,排成長長的三條。
較年長的男孩奮力從後面搬出長椅——在這裡,年長的意思是十歲到十二歲。
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