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利最接近成年人,但發号施令的是垂柳,仿佛她是城堡裡的女王,而其他孩子不過是些仆人。
假如她是貴族出身,那其他孩子格格不入的姿态,對她就是自然而然的。
布蕾妮懷疑垂柳并非像看上去那麼簡單。
她太小,也不夠漂亮,不可能是珊莎·史塔克,但年齡跟珊莎的妹妹一緻。
凱特琳夫人說,艾莉亞沒有姐姐的美貌。
棕頭發,棕眼睛,骨瘦如柴……會不會是她呢?艾莉亞·史塔克的頭發是棕色,布蕾妮記起來,但無法确定眼睛的顔色。
棕眼棕發,是那樣嗎?有沒可能她其實并未死在鹽場鎮?
門外,最後一絲光線正在退去,室内,垂柳命人點起四支油膩膩的牛油蠟燭,再讓女孩們把爐火燒得又高又旺。
男孩們幫波德瑞克·派恩卸下驢子上的包裹,将腌鳕魚、羊肉、蔬菜、堅果和一輪輪奶酪搬進來,梅裡巴德修士則去廚房煮粥。
“可惜,我的橘子都沒了,恐怕要到春天才能再見到,”他告訴一個小男孩,“你有沒吃過啊,孩子?擠出美味的果汁來吮吸?”男孩搖頭否定,修士揉了揉他的頭發。
“等到春天我給你帶一個,假如你做個乖孩子,幫我攪拌這鍋粥的話。
”
海爾爵士脫下靴子在火邊暖腳。
布蕾妮坐到他旁邊時,他朝房間遠處的角落點點頭。
“那兒地闆上有血迹,狗兒在嗅。
擦洗過了,但血滲入木頭,無法去除。
”
“桑铎·克裡岡在這個客棧裡殺了三名他哥哥的手下。
”她提醒他。
“是的,”亨特同意,“但誰說得準他們三個是最早的倒黴鬼……抑或是最後的倒黴鬼呢?”
“你怕幾個小孩子?”
“四個可以算幾個,十個就太多了,而這裡遠遠不止十個。
小孩子就應該包在襁褓裡,挂到牆上,直到女孩長出胸脯,男孩大到需要刮胡子。
”
“我為他們難過。
他們都失去了父母,甚至有的人眼睜睜看着父母遇害。
”
亨特翻翻白眼。
“我忘了自己在跟女人說話。
你的心就像修士的粥,軟軟的,對不對?咱們的劍妞内心深處,其實是位即将臨盆的母親,渴望有個可愛粉嫩的嬰兒吮吸自己的奶頭。
”海爾爵士咧嘴笑道。
“聽着,要達成夢想,你首先需要一個男人。
最好是丈夫。
何不選我呢?”
“要是你仍然希望赢得賭——”
“我想赢得你,塞爾溫大人唯一在世的孩子。
有的人甘心情願跟弱智乃至仍在吃奶的嬰兒結婚,獲得的回報尚隻有塔斯的十分之一。
我承認,我并非藍禮·拜拉席恩,但我活得好端端的——有人會說這是我唯一的優點。
婚姻對我倆都有好處,我得到土地,你得到一城堡的這些。
”他朝孩子們比畫了一下。
“我有能力,我向你保證。
我至少有一個已知的私生子。
不用怕,我不會讓她給你增添負擔。
上次去看她時,她母親潑了我一鍋湯。
”
紅暈爬上她頸項。
“我父親才第五十十四歲,不算太老,可以續弦生子。
”
“這是我承擔的風險……假如你父親再婚,假如他的新娘真能懷孕,假如那嬰兒是個男孩,便證明我押錯寶了。
”
“然後輸掉賭注。
跟别人去玩你的遊戲吧,爵士。
”
“沒玩過遊戲的處女才會這麼說,你玩過之後,自然就會轉變的。
相信我,在黑暗中,你就跟任何一位公主一樣美麗,你的嘴唇生來就是為了接吻。
”
“嘴唇就是嘴唇,”布蕾妮道,“所有嘴唇都一樣。
”
“所有嘴唇生來都是為了接吻,”亨特愉快地贊同,“今晚你的房門不要上闩,我會偷偷爬上你的床,證實自己的話。
”
“你敢這麼幹,等離開時就變太監了。
”布蕾妮起身走開。
梅裡巴德修士詢問是否可以帶孩子們禱告。
有個光身子的小女孩從桌上爬過來,他沒理會。
“可以。
”垂柳答應,并在桌上爬過來的孩子即将觸及那鍋粥之前,将她拎了起來。
于是他們一起低頭感謝天父聖母的施舍……除了鐵匠房裡的黑發男孩,他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瞪着其他人祈禱。
這異狀并非隻有布蕾妮注意到,祈禱完畢後,梅裡巴德修士望向桌子對面,“你不愛諸神嗎,孩子?”
“不愛你們的神。
”詹德利突然站起來。
“我有活幹。
”他沒吃一口就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他愛什麼神?”海爾·亨特問。
“光之王。
”一個瘦瘦的男孩用尖細的嗓音說,他大約六歲。
垂柳拿勺子敲了他一下,“大嘴本恩。
這兒有吃的。
你隻管吃東西,别打擾大人們談話。
”
孩子們撲向晚餐,好像狼群吞食受傷的鹿。
他們争奪鳕魚,将大麥面包撕成碎片,把粥弄得到處都是,連碩大一輪奶酪沒多久也不見了。
布蕾妮用了點魚、面包和胡蘿蔔,而梅裡巴德修士自己吃一口就喂兩口給狗兒。
外面開始下雨,屋内的火堆噼啪作響,大廳裡充滿咀嚼聲和垂柳用勺子拍打孩子們的聲音。
“總有一天,這小女孩會成為某個男人兇悍的妻子,”海爾爵士評論,“很可能是那可憐的學徒小子。
”
“該有人給他拿點食物去,趁東西還沒吃光。
”
“那個人就是你。
”
于是她用布包起一角奶酪、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