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看見皮膚像塊破布一樣被扯開,聽到骨頭的碎裂聲。
他看見一隻齊腕撕落的手掌,手指在無力地抽動着,衣袖是褪了色的黑色粗布。
黑色,他想到,他穿的是黑色,他是守夜人中的一員。
夏天把胳膊扔到一旁,轉過身去,把它的牙齒深深地咬進那個屍鬼颏下的脖子裡。
當這隻龐大的灰狼猛地掙脫時,它從那團灰白色的腐肉中扯下了差不多整個喉嚨。
那個斷掉的手掌仍在蠕動着。
布蘭從它旁邊滾開。
他肚子貼着地,在雪地上爬行着,他盯着山坡上面白雪覆蓋幽暗的樹林,橙色的光芒正在其中躍動。
還有五十碼。
如果他拖着自己爬過這五十碼,他們就不能抓住他了。
當他扒着樹根和岩石向火光爬去時,融化的雪水滲進了手套。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
然後你就能在火堆旁歇息了。
此時落日最後的餘晖已經在樹林中消散了。
夜色降臨了。
冷手不停地劈砍他周圍圍成一圈的屍鬼。
夏天正在撕扯着他撲倒的一隻屍鬼,叼着它的臉。
沒人理會布蘭。
他向高處爬起,無用的雙腿在身後拖拽着。
如果我能到達那個山洞……
“阿——多”山坡下面某處傳來一聲嗚咽聲。
突然之間他不再是布蘭了,那個殘廢的男孩仍在雪地中爬行,而他成為半山腰中的阿多,屍鬼正抓着他的眼睛。
怒吼着,他腳步踉跄地晃動着,使勁把那東西甩到一邊。
它跌倒了,但又要重新爬起來。
布蘭從阿多的腰帶中抽出他的長劍。
潛在體内的他能聽見阿多依舊嗚咽着,但他現在是一個手執鐵劍,滿懷憤怒的七尺壯漢了。
他舉起劍用它砍倒那個屍鬼,當劍鋒切開濕漉漉的毛料,生鏽的盔甲和腐爛的皮革,深深地砍進下面的血肉和骨頭中時大聲咕哝着。
“阿多!”他憤怒地吼叫着,又劈了一下。
這次他把那個屍鬼的頭顱從脖子上削了下來,這令他狂喜了片刻……直到一雙死人的手摸索着伸向他的喉嚨。
布蘭向後退去,真該死,梅拉·黎德在那裡,正把她的捕蛙矛深深地插進了那個屍鬼的後背。
“阿多,”布蘭又喊叫起來,在山坡沖着她揮手。
“阿多,阿多”玖健在他被她放下的地方無力地扭動着。
布蘭奔向他,抛下那把長劍,把那個男孩摟在阿多的懷中,踉踉跄跄地向後退。
“阿多!”他痛苦地咆哮着。
梅拉帶着路向山上退去,當那些屍鬼靠近時對着它們猛刺。
沒法傷害到那些東西,但它們移動得緩慢而笨拙。
“阿多,”阿多每邁出一步都會說。
“阿多,阿多。
”他猜想如果他突然對梅拉說他愛她,那她會作何感想。
在他們上面,明亮的火焰正在雪地上跳動着。
屍鬼,布蘭意識到。
有人在焚燒屍鬼。
夏天繞着離得最近的裹在火焰當中的某個人留下的龐大軀殼一邊跳動着,一邊吼叫着,撕咬着。
他不該靠得那麼近,他在幹什麼?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臉朝下爬在了雪中。
夏天正竭力把那東西從他身邊趕開。
如果它把我殺掉會怎樣?從此我就成為阿多了?還是會進到夏天的體内?或者我幹脆就是死掉?
他覺得天旋地轉。
白色的樹木,黑色的天空,紅色的火焰,所有的東西都在搖晃,翻滾,旋轉着。
他感覺自己跌跌撞撞地走着。
他能聽到阿多的吼叫聲,“阿多阿多阿多阿多。
阿多阿多阿多阿多。
阿多阿多阿多阿多阿多。
”烏雲般的一團烏鴉從山洞中湧出來,接着他看見一個矮小的女孩手舉着火把,左沖右撞地奔了過來。
起初布蘭以為那是他的姐姐艾莉亞……真是發瘋,他原本清楚地知道他的二姐遠在千裡之外,或許早已去世了。
可是出現在那裡的就是她,總是鬧個不休,一個瘦骨嶙峋的家夥,衣衫淩亂,野性十足,頭發支楞着。
淚水從布蘭的眼中湧出,然後在凍在那裡。
周圍的一切都在翻滾,接着布蘭發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軀體内,正半埋在積雪中。
在高聳的白雪覆蓋着的樹木襯托之下,那隻燃燒着的屍鬼正向他緩緩逼近。
它那是那些赤·裸的屍鬼中的一隻,布蘭看見,緊接着最近的一棵樹上覆蓋着的積雪被震落了,全部砸在了他的頭上。
他再次恢複知覺時,他正躺在黑石地面上松針鋪成的一張床上。
山洞。
我在山洞裡。
他的嘴裡仍留有咬破舌頭流出的鮮血的味道,一個火堆正在他的右邊燃燒着,熱氣拂過他的臉龐,他從未感覺如此舒适。
夏天也在這裡,圍着他一邊打轉一邊嗅着,阿多渾身濕透地呆在一旁。
梅拉把玖健的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搖晃。
而那個長的像艾莉亞的家夥在旁邊監視着他們,緊攥着她的火把。
“那些雪,”布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