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子朝夕相處。
所以太子見到的是正直無私的行為,聽到的是正直無私的言談,行的是正道,因為前後左右都是品行端正的人。
一個人習慣了與正人君子相處,自己也會不知不覺地走上正道,就象生長在齊國的不能不使用齊國高雅的語言一樣;習慣了與奸邪小人相處,就象生長在楚國的人不能不使用楚國粗俗的語言一樣。
“秦王讓趙高輔導太子胡亥學習判案,耳濡目染的不是殺人、割鼻就是夷滅三族。
所以今日即位,明天就用活人做靶子練習射箭。
忠言規勸的說是诽謗,為他深謀遠慮的說是妖言惑衆,把殺人當做割草玩一樣。
難道胡亥天生性惡嗎?不是,是因為教導他的知識都不是正理。
”
晉惠帝的太子司馬通犯了罪,校尉閻纂上書說:“我常常想,遹長期生活在深宮中,沉緬富貴尊榮,憑着先帝創造的條件,生活優越,父母嬌寵。
為他選擇老師時,我見都是選自名門望族的富貴人家,很少有來自寒門的有學問、有情操的讀書人,或者有漢武帝做太子時衛绾、周文那樣的好老師,和剛正不阿的汲黯、鄭莊那樣的好輔臣。
這樣一來,太子遹就無法學到忠孝之道。
古代的禮儀規定:太子要以士人的交際方式與民衆平等相處。
這樣做的目的是讓他知道貧賤之後方可做貴人。
如今他自己毀了東宮,也傷了國家元氣,其所以到了這種的地步,不單單是太子的罪過。
諸王子的導師、友人和來往的文人墨客也都是出身豪門,和這些人相處,怎麼會互相切磋、有所教益呢!現在太子遹言語悖逆,接受懲罰的時候,仍然格守做兒子的規矩,還可以考慮重選師傅,令其改過自新。
選配遊藝談學方面的師友,應當是出身寒門,學問和品行都卓然自立的人,以及經曆過艱難困苦而名聲、行為清廉正直的人,使之與太子相處、遊學,杜絕他與皇親國戚的戚纨绔子弟和輕薄賓客交往,隻讨論古今孝子如何事奉雙親、忠臣如何報效朝廷,以及知過即改的道理,使他聽到的都是為善之道。
恐怕隻有這樣,才是萬全之策。
”
由此看來,對太子的教育,必須選品學皆優的人擔任,這對于國家來說是最重大、最迫切的問題了。
]
【按語】
宋、齊二代的五個廢帝是指劉宋王朝的前廢帝劉子業,後廢帝劉昱;南齊郁林王蕭鸾、東昏候蕭寶卷與齊和帝蕭寶融。
這幾個皇位繼承人的共同特點是荒唐淫亂,嗜殺成性。
比如,宋前廢帝劉子業,天塌下來他都不管,殺人之外就是醉生夢死,淫穢宮帷。
他愛讓王妃、公主、郡主等人入宮脫得赤條條的,在他面前排列成一隊粉團陣,再強令左右與之追逐作樂,如若不從,就殺其全家。
又如後廢帝劉昱,殺人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大樂趣。
他經常動用擊腦袋、錘陰囊、剖腹心等酷刑,有時一天受刑的就有數十人之多。
他看到殺人後伏屍流血便十分開心,一天看不上這種種慘狀,就悶悶不樂。
有一次,他用鐵錘把一個人的陰囊打破,身邊有人見此情景皺了一下眉頭,他發現後悖然大怒,讓這人立正站定,袒露上身,用短矛刺穿其肩胛。
還有一次,他聞到身邊一侍從有大蒜味,竟要剖腹察看。
凡此種種,不勝贅述。
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這些人不單是一個“沒有人君尊嚴”的問題,實際上其中大部分屬于精神錯亂型的人。
比如齊東昏侯蕭寶卷,為了讨愛妃的喜歡,把閱武堂改名芳樂苑,并在裡面按市場的樣子建造店鋪,自己打扮成商人大聲叫賣。
他讓愛妃當市場總經理,自己當夥計。
還在苑中開渠引水,在岸邊設立肉鋪,自己操刀賣肉,讓愛妃賣酒。
當時有民謠唱道:“閱武堂,種楊柳,至尊屠肉,潘妃沽酒。
”
這些身為九五至尊的人,行為乖張,各有怪癖。
有的嗜酒如命,有的豪賭成癖,有的好偷,有的愛塗脂抹粉、身着女裝招搖過市,有的好花樣翻新地瞎折騰..總之,烏煙瘴氣,不成體統就是了。
後人在考察這些亡國之君的人格形成原因時,看到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青少年時代的教育失誤。
他們無一不是從小養尊處優,隻知玩樂,有如白癡。
為其選擇的師友都是名門望族的權責,加之大都是在殺人如麻的環境中長大,所以連起碼的做人規矩都不懂。
然而由于封建社會“父傳子,家天下”
的政治體制,國家最高權力的繼承人又隻能在這極其有限的小圈子裡指定或選擇,因此太子的教育就成了關系到國之興衰成敗的大問題。
這裡作者提出的教訓雖然是針對太子教育一事,但其觀點對今人仍感困擾的子女教育亦不無啟迪。
歸納古人有關教子經驗的總結,主要有三點:一是擇師要得人,二是交友要慎重,三是先卑方能後尊。
梁元帝聰明才學,克平禍亂,而卒緻傾覆。
何也?[元帝,梁武帝第七子,名繹,為荊州刺史。
破侯景,都荊州,為西魏萬紐于謹來伐,執帝害之。
]
虞南曰:“梁元聰明伎藝,才兼文武,仗順伐逆,克雪家冤,成功遂事,有足稱者。
但國難之後,傷夷未複,信強寇之甘言,襲褊心于懷楚,蕃屏宗支自為仇敵,孤遠懸僻,莫與同優,身亡祚滅,生人塗炭,舉鄢、郢而棄之,良可惜也。
”
[議曰:《淮南子》雲:“夫仁智,才之美者也。
所謂仁者,愛人也;所謂智者,知人也。
愛人則無虐刑,知人則無亂政。
此三代所以昌也。
智伯有五過人之才而不免于身死人手者,不愛人也;齊王建有三過人之巧而身虜秦者,不知賢也。
故仁莫大于愛人,智莫大于知人。
二者不立,雖察慧捷巧,不免于亂矣。
”
或曰:“周武之雄才武略,身先士卒,若天假之年,盡其兵算,必能平宇内,為一代之明主乎?”
虞南曰:“周武骁勇果毅,有出人之略,觀其卑躬曆士,法令嚴明,雖勾踐、穰苴無聞淤天下。
此猛将之任,非人君之度量也。
”
由此觀之,夫撥亂反正之主,當先以收相獲将為本,一身善戰,不足恃也。
故劉向曰:“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
伎藝善戰,何益哉?”]
【譯文】
梁元帝蕭繹聰明博學,平定禍亂,最終還是國破家亡,為什麼?[元帝是梁武帝蕭衍的第七子,名繹,官拜荊州刺史,曾平定大将軍侯景的叛亂,以荊州為都城。
西魏萬紐于謹入侵梁王朝,被俘後,于謹用土袋将其壓死。
]
虞世南說:“梁元帝天資聰睿,書畫術數,無一不通,可以說是文武全才。
他憑借順利的形勢讨伐逆賊,雪洗梁簡文帝被殺的國恥家仇,因功成名就而繼位,确有可稱道之處。
然而在國難之後,創傷還沒有恢複的情況下,相信強敵西魏的甜心蜜語,因偏愛江漢而留戀不去,棄置了建康故都,把兄弟子侄都打發到偏遠的地方,人為地使手足成了仇敵,一旦有事,都在孤獨偏遠之地,不能與他分憂。
結果是身亡國滅,生靈塗炭,把河南和湖北全部放棄,确實讓人歎惜。
”
[《淮南子》說:“仁和智,這是最美好的才能!仁的意思是愛人;智的意思是知人。
愛人就不會采用暴虐的刑罰;知人就不會導緻國家的混亂。
這就是夏商周三代所以昌盛的原因。
智伯有五種過人之處,仍然避免不了被人殺害,原因就在于他不愛人;齊王建有三種過人之處,仍然被秦人俘虜,餓死在共邑(今甘肅泾川北),原因就在于他不知賢任能。
所以說,仁最關鍵的是愛人,智最關鍵的是知人,這二點不首先具備,即使明察聰慧,靈敏機智,還是不能避免國破家亡。
”
有人問:“周武帝宇文邕雄才大略,身先士卒,可惜在位十年,隻活了三十六歲。
假如壽命再長些,讓他充分發揮其軍事謀略,他一定能統一天下,成為一代明主嗎?”
虞世南說:“周武帝骁勇無敵,果斷剛強,謀略超人,看他鼓舞士氣能纡尊屈貴,領兵打仗号令嚴明,相比之下越王勾踐和齊國大将穰苴都比不上。
這都是勇猛的大将所應有的特征,還不具備做皇帝的氣量。
”
由此看來,撥亂反正的領袖人物,首要的是應當收服将相之才以為己用,這才是最根本的。
不能單靠一人善戰去打天下。
正因為此,劉向才說:“知人是王者之道,知事是臣者之道。
多才多藝,英勇善戰,能有多大益處呢?”]
【按語】
曆史上許多皇帝的不幸不在于他們的個性,恰恰在于他們做了皇帝——
把他們根本不會使用的最高權力給予了他們。
權力,是一根其妙無比的魔杖;政治,是一門超越世俗任何藝術的最高藝術。
光有權力欲的人,很可能隻成為卑鄙的政客,但真正偉大的政治家其德才必須超越任何社會科學家和自然科學家。
曆史上的不少帝王,按其素質如果放在适宜的領域,很可能會成為有益于國家、民族的專家、學者,然而曆史的誤會偏偏讓他們當了皇帝,結果給人民和自己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梁元帝蕭繹隻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史載蕭繹幼年聰睿俊朗,天姿英發,5歲即能口誦《曲禮》,六歲時為父皇作詩曰:“池萍生已合,林花發稍稠。
風入花枝動,日映水光浮。
”成人後博覽群書,下筆成章,文不加點。
軍旅書翰,策令诏诰,都是自己親自揮毫,從不假人之手。
他平生著述頗豐,先後撰寫編著《金樓秘訣》、《古今同姓名錄》、《江州記》等書籍四十二種,共七百多卷。
他還精通書畫,自畫孔子象,并作贊語,自己書寫,世稱三絕。
他如改行當藝術家,也許會名垂後世,然而作為皇帝,卻被後人當鹹了反面教員。
遺憾的是類似蕭繹的悲劇在中國後來的曆史上依然俯拾皆是。
隋炀帝且不說,宋徽宗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史載,宋徽宗趙佶天資甚高,可是他對皇室欽定的儒家經典和史書一概不感興趣,但對筆硯丹青、騎馬踢球卻樂此不倦。
高俅就是因踢得一手好球而受到他的寵幸才日見重用的。
趙佶對書畫的嗜好到了瘋狂的地步,他在宮中專門設立了一個禦前書畫所,由著名書法家米芾等人掌管,裡面收藏了數以千萬計的珍品,古代的鐘鼎有一萬餘件,全都是商周奏漢之物。
在他貯藏文房四寶的大硯庫中,光端硯就有三千餘枚。
他命人将曆代著名書畫家的資料加以整理,編寫成《宣和書畫譜》,為後世美術史研究留下了珍貴的史科。
他還對所藏古代青銅器進行考證、鑒定,親自編撰了《宣和殿博古圖》。
他決心要在繪畫領域“雄冠天下”,置朝政于腦後,用整整三年的功夫臨摹了宮中所藏的漢代毛延壽等37位名家的全部傳世佳作。
在書畫造詣上,他也的确達到了很高的水平,如他自成一體的“瘦金書”,不能不說是千古一絕。
除花石奇物、園林鳥獸、書畫飲宴外,趙佶還有一好,即所謂“微服潛行”——偷偷溜出皇宮去逛妓院。
雖然宮中嫔妃數以百計,但他為之傾倒的卻是青摟粉娃,特别是自從見到京師名妓白牡丹李師師後,趙佶簡直到了神魂颠倒、如醉如癡的地步。
為此鬧得滿城風雨,京都嘩然。
作為一國之主的皇帝到了這種地步,亡國喪家是必然的了。
公元1126年,金兵攻陷汴京,先後将趙佶和他的兒子宋欽宗趙桓虜掠至金國都城大定府(令遼甯甯城西),不久父子二人和一同被虜掠到北地的臣民九百多人又被遷到韓州,金朝給他們撥了十五頃地,讓他們耕種自給,直到父子二人老死于此。
如果說趙佶本應是個傑出的藝術家的話,那麼明嘉宗來由校卻是一個好本匠。
朱由校人很聰明,手也很巧。
他平生最愛搞土木建築和木工制作,全套木工活他無一不精,油漆一行亦極奇巧。
凡是他見過的木器用具、亭台樓閣,一看便能制作。
他酷愛營造,常在宮中親自動手建造回廓曲室,手操斧鋸,興緻盎然。
可他又喜厭不恒,造好後隻要有一點兒不順眼的地方就毀掉重造,常常是造了毀,毀了造,忙得不亦樂乎,廢寝忘食。
朱由校尤其擅長的是精緻的雕刻。
他做的硯床、梳匣皆是自己雕刻、自己油漆,五彩絢麗,工極奇妙。
他雕刻的八幅屏,在不足一尺的天地裡花鳥魚蟲、人物走獸,無不栩栩如生。
來由校沉緬于木工制作,根本不理朝政,文武百官有時三年也見不上他一面。
明代為禍最烈的魏忠賢充分利用了他的昏庸,在想幹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時,專揀他忙于木工活的時候去請示彙報,每次,來由校都極不耐煩地揮揮手說:“你看着辦吧!”久而久之,明朝實際上成了魏忠賢的天下。
諸如此類的可笑人物在我國的曆史上不勝枚舉。
平心而論,也很難指責這些被強人所難地推上帝王寶座的人。
如果讓他們自由選擇所喜愛的事業,也許都會成為有益于社會的人才,都會對人類的文明建設做出有益的貢獻。
然而曆史和體制都不允許這樣做。
因此這種現象應該說是曆史的誤會,體制的悲劇。
後齊文宣帝,狂悖之迹,桀、纣之所不為,而國富人豐,不至于亂亡。
何也?[宣帝名洋,後齊高歡第二子,受後魏禅也。
]
虞南曰:“昔齊桓奢淫亡禮,人倫所棄,假六翮于仲父,遂伯諸侯。
宣武帝鄙穢忍虐,古今無比,委萬機于遵彥,保全宗國,以其任用得才,所以社稷猶存者也。
”
[議曰:殷有三仁,太康有五弟,亦皆賢者而國為墟,何哉?
鬻子曰:“君子與人之謀也,能必用道而不能必見受也;能必忠而不能必見入也;能必信而不能必見信也。
故虞公不用宮之奇謀,賊于晉;仇由不聽赤章之言,亡于智氏。
天下之國,莫不有忠臣謀士,但在用于不用耳。
苟為不用,反贻君誤賢,人君子安能救敗亂乎?”]
【譯文】
南北朝時北齊的文宣帝高洋沉緬酒色,恣意淫暴,他的瘋狂錯亂的行為,連夏桀、纣王都不去做。
然而能國富人豐,沒有引起國亂人亡,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