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見兩人進門時露出微笑,羅小姐在後頭關上門,但他沒站起來,微笑也不太熱誠。
在他辦公桌後方,百葉簾遮掉了大部分的天光,但還有幾絲透進來,讓整個房間帶着一種黃褐色的亮光。
史密斯一身南方紳士的穿着——白西裝、白襯衫,外加一條細細的黑領帶。
他帶着一種困惑不解的模樣看着他們落座,喬認為那是恐懼。
“所以你是馬索的新大将。
”史密斯把桌上一個雪茄盒朝他們推。
“請自便。
全城最棒的雪茄。
”
迪昂咕哝了兩聲。
喬搖搖手表示不要,但迪昂動手拿了四根雪茄,三根放在口袋裡,第四根晈掉尾端,吐在手裡,然後放在桌子邊緣。
“什麼風把兩位吹來的?”
“我奉命要稍微了解一下路易·奧米諾的業務。
”
“但不是永久性的。
”史密斯說,點燃了自己的雪茄。
“怎麼說?”
“你是接替路易的。
我剛剛的說法,是因為這裡的人喜歡跟認識的人打交道,但是沒人認識你。
沒有不敬的意思。
”
“那你建議誰來接手呢?”
史密斯想了一下。
“安立可·波捷塔。
”
迪昂聽了擡起頭。
“波捷塔連要帶一隻狗去撒尿都沒本事。
”
“那就戴摩·席爾斯吧。
”
“也是個白癡。
”
“唔,那麼,好吧,我可以接手。
”
“這個主意不壞。
”
蓋瑞·L·史密斯攤開雙手。
“隻要你們覺得我是适合的人選。
”
“有可能,但是我們得知道,為什麼前三批貨都被劫走了。
”
“你的意思是去北邊的?”
喬點點頭。
“運氣不好嘛,”他說。
“我隻能這麼說。
這種事難免的。
”
“那為什麼不改路線?”
史密斯拿出一枝筆,在一張紙上寫了一下。
“這個想法不錯,你是考夫林先生,對吧?”
喬點點頭。
“很好的想法。
我一定會考慮的。
”
喬看了他一會兒,看着他在透進百葉簾、照着他腦袋的光線中抽着雪茄,看得史密斯開始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供貨的船為什麼這麼不穩定?”
“啊,”史密斯輕松地說,“都是那些古巴人。
我們根本控制不了。
”
“兩個月前,”迪昂說,“一個星期有十四趟船過來,三個星期後是五趟,上星期連一趟都沒有。
”
“那又不是攪拌水泥,”蓋瑞·L·史密斯說,“每次隻要加上三分之一的水,就能得到同樣的濃稠度。
我們有不同的供貨商,他們的行程安排都不一樣,而且他們那邊的蔗糖供應商搞不好在鬧罷工,或者開船的駕駛生病了。
”
“那還有别的供貨商啊。
”
“事情沒那麼簡單。
”
“為什麼?”
史密斯一副厭倦的口氣,好像被要求跟一隻貓解釋飛機的力學原理。
“因為他們都要讓同一幫人抽成。
”
喬從口袋裡拿出一本小筆記本翻開來。
“你講的是蘇阿瑞茲家族嗎?”
史密斯看着那本筆記本。
“是啊,第七大道那家‘熱帶保留區’餐廳是他們的。
”
“所以他們是唯一的供貨商。
”
“不,我剛剛說過了。
”
“說過什麼?”喬眯起眼睛看着史密斯。
“我是說,他們的确供應一些貨給我們,不過還有很多其他供貨商。
比方有個跟我來往的,恩内斯托?有根木頭假手的老家夥。
你相信嗎?他——”
“如果其他供貨商都聽一個供貨商的,那就表示隻有這個獨家供貨商了。
他們訂出價格,大家隻好乖乖照付,對吧?”
史密斯隻是惱怒地歎了口氣。
“我猜想吧。
”
“你猜想?”
“事情就是沒有那麼簡單。
”
“為什麼?”
喬等着。
迪昂等着。
史密斯又點了雪茄。
“還有其他供貨商。
他們有船,他們有——”
“他們是底下的轉包商,”喬說。
“如此而已。
我想跟最源頭的承包商打交道。
我們得盡快跟蘇阿瑞茲家的人碰面。
”
史密斯說,“不行。
”
“不行?”
“考夫林先生,你不了解伊柏市做事的方式。
我負責跟艾斯特班·蘇阿瑞茲和他姐姐打交道。
我跟所有中間人打交道。
”
喬把桌上的電話拖到史密斯的手肘邊。
“打給他們。
”
“你沒聽懂我的話,考夫林先生。
”
“不,我聽懂了。
”喬輕聲說。
“拿起電話來,打給蘇阿瑞茲姐弟,跟他們說我和這位同事今天晚上會過去‘熱帶保留區’吃晚飯,我們真的很希望他們能把最好的桌子留給我們,另外等我們吃完飯,希望能跟他們談幾分鐘。
”
史密斯說,“你何不先花兩天,了解一下這裡的做事習慣呢?然後,相信我,你會回來謝謝我沒打這個電話。
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找他們,我保證。
”
喬伸手到口袋,掏出一些零錢放在桌上。
然後是他的香煙,他父親的懷表,接着是他那把點三二手槍,放在吸墨紙前,指着史密斯。
他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然後看着史密斯拿起電話,要求接外線。
喬抽着煙,同時史密斯朝電話裡講西班牙語,迪昂翻譯了一點,然後史密斯挂斷電話。
“他幫我們訂了九點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