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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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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肩上。

     “我看,”他說,“你不能再撐下去了。

    讓我坐下來接替你吧,就一個小時,怎麼樣?最後,魚接近船邊無力掙紮時,再由你來接管。

    ” 穆加特羅伊德凝視着正在減速的漁線。

    他開口想說話,嘴唇上一個小裂口一下子擴大了,一溜鮮血流到下巴上。

    血從他手掌上流出來,把軟木柄塗得滑溜溜的。

     “我的魚,”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這是我的魚。

    ” 基裡安站直了身子:“好吧,英國佬,你的魚,沒錯。

    ” 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

    太陽把“前進”号的後甲闆烘烤得如同一塊鐵砧。

    魚王停止了下潛,漁線的拉力松弛到四十磅。

    穆加特羅伊德又開始收線了。

     一小時後,槍魚最後一次躍出海面。

    這一次,它隻有一百碼遠。

    它的騰躍吸引了基裡安和年輕的水手,他們都到船尾去觀看。

    它在海水的泡沫上懸立了兩秒鐘時間,把頭甩來甩去,想掙脫那個把它無情地拉向敵人的魚鈎。

    在它抖動時,嘴角上一段松弛的鋼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随着一聲轟響,它的身軀落入大海消失了。

     “就是它,”基裡安敬畏地說,“就是魚王。

    确切地估計,它有一千兩百磅重,從尖嘴到尾巴有二十英尺長。

    當這條槍魚以每小時四十節全速沖擊時,它那又長又尖的喙能穿透十英寸的木頭。

    真是個大家夥。

    ” 他回頭對帕蒂安先生說:“Vousavezvu·”老人點點頭。

     “Quepensezvous·Ilvavenirvite·” “Deuxheuresencore,”老人回答說,“Maisilestfatigue。

    ” 基裡安蹲到了穆加特羅伊德身邊。

    “老人說,它已經很疲憊了,”他說,“但它可能還會掙紮一兩個小時。

    你想堅持下去嗎?” 穆加特羅伊德盯着槍魚入水的地方。

    因為疲憊,他的目光已經遊離不定,全身火燒火燎般疼痛。

    他的右臂有一條肌肉被拉裂,使得整條胳膊感到一陣陣針刺般的疼痛。

    他從來沒有把自己最大和最後的毅力發揮出來過,所以他不知道是否還能堅持下去。

    他點了點頭。

    漁線靜止,魚竿彎曲着。

    魚王在拉扯,但沒有達到一百磅。

    銀行經理坐着、堅持着。

     在接下來的九十分鐘時間裡,雙方較量着,一方是倫敦龐德斯恩德區的人,另一方是一條大魚。

    它又猛烈地拉了四次線,但它的拖拽時間一次比一次短,離合器的一百磅拉力正在漸漸消耗它的體力。

    這四次,穆加特羅伊德忍受着極度的痛楚把它拉進來,每次都拉回來了幾碼。

    體力耗盡了的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

    大腿、小腿的肌肉就像是即将熔斷的燈絲那樣,在劇烈抽搐。

    他的視線更加模糊。

    到下午四點半時,他已經連續拼搏了七個半小時,即使是一個身強力壯的人也會受不了的。

    現在,這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用不了多久,其中一方肯定會垮掉。

     五點差二十分時,漁線松弛了。

    這使穆加特羅伊德吃了一驚。

    随即,他開始收線。

    這次,漁線較輕松地收了進來。

    線上依然有拉力,但已經相當被動,而且顫動已經停止。

    基裡安聽到繞線輪轉動時發出的有節奏的嘀咯嘀咯聲,他從船邊的陰涼處走過來,去看船尾。

     “來了,”他喊道,“魚王來了。

    ” 随着黃昏的降臨,大海甯靜了下來,翻滾的白浪不見了,已經被靜靜地蕩漾着的輕微湧浪所替代。

    讓·保羅,還有依然感到眩暈惡心但已經不再嘔吐的希金斯,都過來觀看。

    帕蒂安先生關去發動機,鎖定舵輪,然後從高凳子下來加入到他們中間。

    甯靜中,大家注視着船後的水面。

     一個物體沖破湧浪的海面,滾動着、搖晃着,随着尼龍漁線的召喚朝漁船靠了過來。

    它的脊鳍豎立起來,随即倒向一邊。

    它尖長的喙刺向天空,然後沉入了水下。

     在距離二十碼時,他們能看清魚王巨大的身軀。

    現在,除非它骨子裡和肌腱裡還潛藏着某種最後的爆發力,否則它就再也不能掙脫了。

    它已經屈服了。

    在二十英尺的距離處,鋼絲引線出現在魚竿的尖頭。

    基裡安戴上一隻結實的皮手套,一把抓住引線,用手把它拉了進來。

    大家已經顧不上穆加特羅伊德了,他已經癱倒在椅子裡了。

     八個小時裡,他第一次松開竿子,魚竿跌落到前面的船尾擋闆上。

    他慢慢地、痛苦地解開身上的保險帶子,帶網落到一邊。

    他把重心轉移到腳上,掙紮着想站起來,但他的雙腿軟綿綿的不聽使喚,跌到那條死去的劍魚旁邊的排水孔上。

    其他四人都在審視船尾下面擺動的東西。

    當基裡安把手套裡捏着的鋼絲引線慢慢拉上來時,讓·保羅跳起來站到船幫上,一把大漁叉高高地舉過頭頂。

    穆加特羅伊德望向上面,看到男孩在那裡擺好了姿勢,把尖尖的、彎彎的漁叉舉得高高的。

     他沙啞着開口說話,沒有呼喊。

     “不。

    ” 男孩僵住了,他低頭去看。

    穆加特羅伊德手腳并用趴在甲闆上,在看漁具箱。

    上面有一把鋼絲鉗。

    他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夾住鉗子,放進血肉模糊的右手掌心。

    慢慢地,他把手指頭合攏起來,握住了鉗柄,再用空着的手幫自己站起來,然後靠到船尾處探身去看。

     魚王就躺在他的下方,已經筋疲力盡,差不多就要死了。

    它那巨大的身軀側向橫卧在漁船的尾波裡,嘴半張着。

    一邊嘴角垂着一段鋼絲引線,是上次與海釣者搏鬥所留下來的,鋼絲依然锃亮如新。

    下颌處挂着另一個鈎子,早已生鏽了。

    基裡安手裡握着的鋼絲連着第三個魚鈎,是他自己的,已經深深紮入它的上唇軟骨裡,隻有部分鈎柄露在外面。

     海浪一個接一個拍打着槍魚深藍色的身軀。

    在距離漁船兩英尺處,那魚用一隻大理石般光亮溜圓的眼睛瞪着穆加特羅伊德。

    它還活着,但已經沒有力氣再次搏鬥了。

    從它嘴裡連到基裡安手上的鋼絲繃得緊緊的。

    穆加特羅伊德慢慢俯下身去,把右手伸向魚嘴。

     “等一會兒再拍,老兄,”基裡安說,“我們先把它拉到船上來。

    ” 穆加特羅伊德謹慎地用鋼絲鉗的兩個鉗爪夾住與鈎柄連接的鋼絲。

    他捏緊鉗柄,鮮血從手掌上流下來,掠過槍魚的頭,滴入海水之中。

    他又捏了一下,鋼絲被剪斷了。

     “你在幹什麼?它會逃走的。

    ”希金斯喊道。

     又一個浪打在魚王身上,它凝視着穆加特羅伊德,晃了晃它那疲憊而又蒼老的腦袋,把尖長的喙插入涼爽的水中。

    接下來的一個浪頭使它翻回了肚子朝下的體位,它把腦袋深深地紮入水下。

    在左側,它那巨大的月牙形尾巴豎起又落下,費力地鑽入水中。

    觸及水面時,魚尾搖擺了兩下,随即推動身體朝前下方遊去。

    他們最後所看到的是它的尾巴,疲憊中,那尾巴奮力地推動槍魚回歸大海,回到波浪下面寒冷和黑暗的家鄉。

     “操。

    ”基裡安說。

     穆加特羅伊德掙紮着努力站起來,但熱血直沖腦門。

    他隻覺得天空慢慢地轉了一大圈,黃昏來得很快。

    甲闆升起來,先撞到他的膝蓋,再撞上他的臉。

    他昏了過去。

    落日懸挂在西邊毛裡求斯島的山巒上方。

     “前進”号駛過澙湖返航回來,穆加特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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