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高舉盾牌,不但擋下突襲,甚至還調整角度,将惡魔彈向矮牆,在一陣尖叫聲中墜入惡魔坑——當晚第一頭死亡的惡魔。
哈席克沖入垃圾迷宮,以不合乎其高大身材的速度和矯捷身手在層層屏障間穿梭。
他迅速離開賈迪爾和阿邦的視線範圍,但他們聽見他抵達伏擊點時發出的“呼特”訊号。
這是誘餌兵的老口号,讓伏擊點的戴爾沙魯姆知道阿拉蓋逼近了。
隻聽見吼聲震天,魔光大作,藏身在伏擊點中的戰士對毫無所覺的惡魔展開攻擊。
黑夜中充斥着阿拉蓋的慘叫聲,而這種聲音令賈迪爾不寒而栗。
他渴望自己也能讓阿拉蓋痛苦慘叫,總有一天……
正當他陷入沉思時,偵察兵爾戴突然自他們面前的矮牆底下冒出頭來。
十二英尺高的樓梯剛好能讓他們從一層平台爬上另一層平台。
爾戴拉開綁在手腕上的堅韌皮帶,回頭将梯子拉上平台。
他轉移陣地,将梯子靠牆放好,準備爬往下一層,接着在上方傳來的吼叫聲中停止移動。
他擡頭觀看,剛好看見一頭土惡魔直撲而下。
賈迪爾全身緊繃,但他根本不須擔心。
偵察兵的動作如同大蛇般靈活,迅速将梯子橫舉身前,近距離阻擋惡魔的攻勢。
爾戴順勢踢出,将阿拉蓋踢開。
趁着惡魔起身前,爾戴迅速後退數步,在兩者間拉開十二英尺的距離。
惡魔再度撲上,但爾戴用梯頂架起惡魔,随即反身舉起梯子,輕松将小型惡魔抛出矮牆。
轉眼間他又回去架設梯子。
“送備用長矛去給廣場上的推進兵。
”他在跳往下一層時對他們叫道,雙手幾乎沒碰到梯子的橫杆。
賈迪爾抓起兩根長矛,阿邦也一樣,但賈迪爾看出他眼中的恐懼。
“跟緊我,我怎麼做就跟着做。
”他對朋友說道。
“這和我們每天練習的沒什麼不同。
”
“除了現在是晚上以外。
”阿邦說。
但他還是在賈迪爾四下打量并沖向哈席克藏身處時跟了上去,一路壓低身形,隐身在矮牆後方,避免引來盤旋在村莊上空的風惡魔的攻擊。
他們抵達下一個藏身處,然後沿着階梯往下抵達廣場。
土惡魔在戴爾沙魯姆的驅趕下如同雨滴般從天而降。
伏擊點的位置挑選得十分精确,大多數阿拉蓋都直接墜入臨時惡魔坑中。
剩下的土惡魔,以及直接在廣場上現身的沙惡魔,則被推進兵利用長矛和盾牌趕入惡魔坑中。
每個惡魔坑的洞口及洞底都繪制了單向魔印,阿拉蓋可以進去,但出不來。
戰士的長矛無法刺穿惡魔的外殼,但他們可以刺痛、推擠或反複撞擊惡魔,迫使它們跌入坑内。
“小鬼!長矛!”卡維爾大叫,賈迪爾發現訓練官手中的長矛斷成兩截,身前還站了一頭沙惡魔。
卡維爾看起來絲毫不以為意,以極快的速度甩出矛柄,深深插入惡魔的肩膀,從髋關節串出,讓它無法穩定身形或找到立足點。
卡維爾持續推進,流暢地轉動施力點,增加突刺的力道,并且善用盾牌,迫使惡魔朝坑洞邊緣退去。
盡管訓練官應付前方的惡魔似乎綽綽有餘,身後還是不斷有其他惡魔墜落地面,在這裡得盡快解決惡魔的時刻裡,不稱手的武器隻會拖累他的反擊速度。
“阿哈!”賈迪爾大叫,抛出一根新的長矛。
卡維爾一聽見這聲發喊,立刻将斷掉的矛柄插入惡魔的喉嚨中,順勢轉身接下新矛,随即以新武器展開攻擊。
片刻後,沙惡魔慘叫一聲,墜入深坑。
“别他媽傻站在那裡!”卡維爾大叫。
“幹完活,趕緊回去!”賈迪爾連忙點頭,急奔離開,和阿邦一起将武器交給其他戰士。
發完長矛後,他們轉身沖向台階。
還沒跑多遠,身後已傳來巨響。
賈迪爾回過頭,看見一頭憤怒的土惡魔翻身而起,搖晃腦袋。
它距離推進兵很遠,而且已經發現阿邦和賈迪爾這兩個比較容易得手的獵物。
“伏擊點!”賈迪爾叫道,指向推進兵在惡魔開始落地前藏身的魔印凹槽。
在土惡魔疾沖而來的同時,兩名男孩拔腿就跑,恐懼至極的阿邦甚至超過賈迪爾,跑到了他的前面。
但就在抵達藏身處前,阿邦雙腳一絆,叫出聲來。
他重重跌倒,顯然沒法及時爬起來。
賈迪爾加速前進,在阿邦掙紮起身時撲上去一把抱住他。
他承受沖擊的力道,帶動阿邦一同翻身,随即将沖勢化作一個完美的沙魯沙克抛擲勢,将阿邦巨大的身軀抛入藏身處中。
賈迪爾完成這個動作後随即落地俯卧。
一如他的預期,惡魔跟随動作幅度大的獵物,朝阿邦撲去,最後撞上藏身處的魔印力場。
賈迪爾在惡魔甩開魔印帶來麻痹感的同時迅速起身,但惡魔轉身時發現了他,更糟糕的是,惡魔站在他與安全魔印凹槽之間。
賈迪爾沒有武器和巨網,心裡很清楚,在空曠的地方,惡魔肯定跑得比自己快。
他心中升起一股恐慌,随即想起克倫訓練官的話——“阿拉蓋不懂得運用謀略,”他的老師教過他。
“它們或許比你強壯,比你敏捷,但它們的腦袋笨得跟豬一樣。
它們的一舉一動都會透露出自己的意圖,最簡單的假動作都足以愚弄它們。
不要忘記你的機智,你就可以看到明天的黎明。
”
賈迪爾假裝奔向最近的惡魔坑,接着突然轉向沖往台階。
他憑借記憶在垃圾和屏障之間左閃右躲,無暇辨别方向,隻能跑到哪算哪。
惡魔吼叫一聲,展開追逐,但賈迪爾已經将它抛到腦後,全神貫注在前方的道路上。
“呼特!”他在哈席克的藏身處映入眼簾時叫道,宣告身後惡魔的到來。
他可以躲在那裡,讓哈席克把惡魔引往伏擊點。
但哈席克的藏身處空無一人。
戰士必定又出去扮演誘餌了,此刻正在伏擊點作戰。
賈迪爾知道自己可以躲在這個藏身處,但這頭惡魔該怎麼辦?最理想的情況是,他可能會逃離戰場,最糟糕的情況,它可能會在某個戴爾沙魯姆或是奈沙魯姆察覺前突襲對方。
他低下頭去,拼命逃跑。
他在臨時迷宮中想辦法和土惡魔拉開一點距離,但在看見伏擊點時,惡魔依然緊跟在後。
“呼特!”賈迪爾叫道。
“呼特!呼特!”他展開最後沖刺,希望伏擊點中的戰士聽見他的呼叫,準備出來迎擊。
他矮身閃入最後的屏障,一雙手掌立刻将他一把抓住,甩向一旁。
“你以為這是遊戲嗎,老鼠?”哈席克大聲喊道。
賈迪爾沒有回話,而當惡魔闖入伏擊點後,他也不用再回話。
一名戴爾沙魯姆撒出網罩,将它絆倒。
惡魔猛烈掙紮,将緊緊交織的馬毛網繩如同細線般輕易咬斷。
就在它即将逃脫時,數名戰士一擁而上,将它壓倒在地。
一名戴爾沙魯姆臉上中了一爪,慘叫着退開,但另一名立刻補位,抓起惡魔身上層層交疊的硬殼,徒手向外扳開,露出其下柔軟的皮膚。
哈席克抛開賈迪爾,沖入戰團,對準開口處一矛插下。
惡魔尖聲慘叫,痛苦扭動,但哈席克毫不留情地扭轉矛身。
惡魔最後一次抽動後,躺在地上不動了。
賈迪爾歡呼一聲,高舉拳頭。
不過興奮的情緒很快就被打斷了,隻見哈席克放開長矛,任由它插在死去的阿拉蓋身上,怒氣沖沖地沖到他身前。
“你把自己當成誘餌兵,奈沙魯姆?”他問道。
“你可能會害死其他人,私自引誘阿拉蓋進入還沒重置好的陷阱。
”
“我沒有——”賈迪爾開口,但哈席克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接下來的回話變成一臉痛楚。
“我沒有準許你這樣對我說話,老鼠!”哈席克大叫。
賈迪爾見他怒氣騰騰,明智地保持緘默。
“你得到的命令就是待在藏身處,不是把阿拉蓋引到沒有準備好的戰士背後!”
“他在出聲警告的情況下把阿拉蓋帶來這裡,總比把它留在外面閑晃要好,哈席克。
”傑森說。
哈席克瞪他一眼,但沒有頂嘴。
傑森是經驗老到的戰士,或許已經年過四十,卡維爾或是凱沙魯姆不在的時候,其他戰士就以他馬首是瞻。
他臉上被惡魔抓傷的地方還在淌血,但他沒有顯露任何痛楚的神情。
“你或許根本不會受傷,如果——”哈席克張嘴欲言,但傑森打斷他。
“這不是我身上的第一道惡魔傷疤,缺牙。
”他說。
“每道疤痕都是值得珍惜的榮耀。
現在回你的崗位上去,今晚還有惡魔要殺。
”
哈席克皺起眉頭,不過還是鞠了個躬。
“如你所說,夜晚還很漫長。
”離開伏擊點時,他的目光如同長矛般射向賈迪爾。
“你也回去自己的崗位,孩子。
”傑森說着,在賈迪爾的肩上拍了一拍。
黎明終于到來,所有人通通聚集在惡魔坑旁欣賞阿拉蓋燃燒。
巴哈卡德艾弗倫面臨東方,東升的旭日很快就灑滿整座河谷。
惡魔在陽光充斥天際的同時凄聲慘叫,皮膚開始胃出黑煙。
戴爾沙魯姆的盾牌内側都擦得好像鏡子般光亮,當凱維特達瑪為巴哈人的靈魂禱告時,戰士們一個接着一個反轉盾牌,調整角度将陽光折射到惡魔坑中,直接照射其中的惡魔。
惡魔一旦見到陽光,便立刻化為烈焰。
所有阿拉蓋通通起火燃燒。
奈沙魯姆齊聲歡呼。
當艾弗倫的陽光點燃惡魔時,他們有些人甚至扯下拜多布,朝惡魔身上撒尿。
賈迪爾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興奮過,他轉身找阿邦分享内心的喜悅。
但他連阿邦的身影都沒看到。
想到他的朋友可能還躲在昨晚藏身所,賈迪爾趕緊跑去找他。
阿邦隻是有傷在身,這和懦弱是兩碼事。
他們可以不去理會其他奈沙魯姆的冷嘲熱諷,直到阿邦傷勢複原,到時候他們會去找說閑話的人算賬,終結所有嘲弄。
他把整個營地搜了個底朝天,竟然找不到阿邦的身影——最後還是在一輛拉補給品的馱車底下找到了他。
“你在幹什麼?”賈迪爾驚奇地問道。
“喔!”阿邦說,驚訝地轉過身來。
“我隻是……”
賈迪爾不理會他,推開阿邦,看向車底。
阿邦在那裡纏了一張大網,裡面擺滿他們當作工具使用的德拉瓦西陶器,外層包覆布塊,以免陶器在回程的旅途中發出撞擊聲或被撞爛。
阿邦在賈迪爾轉回身來時攤開雙手,面帶微笑。
“我的好兄弟……”
賈迪爾打斷他。
“你給我放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