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雖小,但它周圍一帶以往是皇家狩獵場。
大約百年之前,也就是1889年,當時的奧地利王太子魯道夫公爵愛上了十七歲的姑娘瑪麗·維澤拉,但卻不為家庭所容,結果在狩獵别墅開槍自殺,至今傳聞沸沸揚揚。
伊織記得在高中時代曾經讀過《泡沫之戀》這本書,知道了這個故事,銘刻肺腑,感慨無限。
他們沿着鋪滿落葉的小徑走去,看到白色的教堂座落在一片晚秋的陽光之中。
當時的約瑟夫皇帝和伊麗莎白皇後為了悼念獨生子建造了這個教堂。
“還有一個電影,名字也同樣叫作《泡沫之戀》。
舍利爾·波瓦爾演王太子,尼艾爾·達留扮演那姑娘,電影實在太好了……” 伊織回憶起二十幾年前的往事,叙述那時的情況,但霞卻說,她沒看過那個電影。
“我記得今年年初曾經重演,電視裡也播放過。
” “當時你也有過那種戀情嗎?” “到不了要死要活的程度,不過也有些……” “現在呢?” 伊織凝視着落葉在腳邊飄過,回答道:“我可以明确地說,這是我最後的戀情。
” “是在喜歡好幾個不同的女人之後嗎?” “過去發生的戀情都已是過眼煙雲,它隻不過是尋找你這個人的過程。
” 大概是因為
那天夜裡,木崎帶他們去弗萊舒瑪克的一家餐廳吃晚飯。
據說,這家餐廳始自十五世紀,因此内部裝飾和家具都洋溢着往昔的美好氣氛,牆壁上挂滿了來訪的著名音樂家和藝術家們的簽名和題辭。
伊織老老實實地介紹穿着和服的霞說是“一起旅行的高村太太”。
有了東野的前例,伊織覺得無須故意隐瞞,而木崎也心神領會地點點頭,向霞做了自我介紹。
木崎幾乎一直在國外生活,并不是那種愛管他人閑事的人。
再說陪伴在一個美貌婦人身邊,他似乎也很高興。
三個人欣賞着吉他演奏,信口聊天,不一會兒已經很熟稔。
和東野不同,木崎有點像個公子哥,雖說身為維也納分公司的經理,但卻以兒子正在上高中為由隻身前來,享受着單身生活的樂趣。
“維也納是個好地方。
要是早點告訴我,我還可以請你們到我家裡欣賞室内音樂,一起共進晚餐。
” “您說室内音樂,是現場演奏嗎?” “當然啦!我有一個好朋友在維也納交響樂團。
跟他們約好,他們會痛痛快快地跑來。
” 木崎是分公司經理,所以住的地方相當寬敞。
要是在他家欣賞室内音樂和品嘗美食,那該是多麼風流幽雅!“伊織先生,下次一個人來吧!要是你一個人,我可以帶你去好多有趣的地方。
” 大概是葡萄酒發生作用,木崎用他獨特的輕快口吻說道:“說來奇怪,我在這裡要比在日本有女人緣。
好女人多着呐,我給你介紹。
” 盡管霞就在面前,木崎卻依然不管不顧地說道:“你知道,這裡有不少學音樂的日本留學生。
據說有四五百人。
實際上,其中隻有極少數人像個樣子,絕大多數靠音樂根本活不下去。
可是,這些人都是好人家的子女,有的是錢。
沒頭沒臉地回日本,還不如在這邊混,家長們可以跟人炫耀:我女兒在維也納學音樂。
這樣也好聽些。
實際上,這些人無處可去,隻能是浪蕩度日,也有的和那些二三流的奧地利窮鬼結了婚。
他們有錢,但精神空虛。
現在這種良家子女可是為數不少呀!” 看到木崎什麼也不在乎,一切都很開放,霞也不好發脾氣,隻能靜靜地聽他侃。
離開餐廳,木崎又帶他們到了一間酒吧。
剛才的那家餐廳正派幽雅,而這間酒吧卻是所謂妓女們出沒的地方。
從最高級到最低級,帶他們到這樣具有天壤之别的兩種典型地方來玩,隻有木崎才做得出。
酒吧入口貼着的裸體照片十分妖冶。
爬上二樓一看,昏暗的燈光下,櫃台和包廂顯得很雜亂。
三個人剛坐進包廂,招待員就過來定了飲料,順便問他們“那邊那個女孩怎麼樣”,木崎操着德語,似乎是說了句:“不,不要。
先給我們拿酒來!”在這種酒吧裡,總是有幾個女人呆呆地坐在櫃台旁,等着男人過來招呼。
她們就是所謂的妓女。
“你請她喝完酒,她可以和你一起睡覺。
” 聽木崎這麼一說,霞滿有興緻地看了看周圍之後問道:“像我這樣的人不該來這兒吧?” “沒問題。
就是女人來,她們也不在意。
” 大概是上次在裝飾櫥窗已經受過鍛煉,霞鎮靜地問道:“男人真好,可以到各種地方去玩兒。
” “可以玩,不過妓女到底是妓女呀!” “不過,要和她們一塊睡覺吧?” “就算同床,也是花錢買的,到底還是興味索然。
對方是做生意,男人不過隻是一時洩欲。
男女之間還是要心心相通。
對吧?” “真看不出,木崎先生還真浪漫。
” “當然啦!高村太太,等您下次來,我帶您整個參觀一遍維也納森林和貝多芬産生靈感的小河之濱。
現在有些冷,不過當你在夜色之中走過小徑,看到薄霧籠罩着路燈,那真是太美了。
一塊走在小路上,你會喜歡上那些本來很讨厭的男人。
” 看霞嘻嘻笑了起來,木崎更加起勁兒地說道: “我已經好長時間沒看到這麼漂亮的人穿和服了。
還是日本女人好。
下次一定要一個人來!” 木崎像是忘記了這裡是妓女群集的酒吧,也好像已經不記得伊織就在身邊,居然開始厚着臉皮挑逗霞。
不過,伊織以前就知道,木崎就是這麼個厚臉皮,雖然揣摸不清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實,但卻發現霞似乎滿高興。
“我要是一個人來,你可能會說,我根本不認識你這個女人。
對不對?” 伊織驚呆了,沒想到霞竟然随口說出這種話。
他感到,霞可能潛存着這種勇氣,沒準就幹出這種事。
喝了一個來鐘頭,走出酒吧,木崎開車送他們回飯店。
“要想真正了解維也納,恐怕至少要呆一個月時間。
我是有求必應,随時恭候。
” 木崎說完之後,握着霞的手又說道:“我希望能再見到你!”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對伊織說了聲再見,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飯店。
“這人真忙!” 伊織在大廳目送着他的背影說道,霞輕聲笑道:“木崎先生,這人挺幽默。
” 伊織默默地走進電梯。
今晚,霞似乎很快活,但伊織卻高興不起來。
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隻是看到木崎言辭機敏地讨好霞,心裡有些不痛快。
木崎本來是個善于社交的人,萬事滴水不漏,話題豐富,充滿情趣,又敢厚着臉皮說些女人喜歡聽的話。
大概是長期在外國生活的緣故,這些地方已經不太像是日本人。
不過,木崎雖然說得動聽,但未必真心喜歡霞。
霞也隻不過是一晚上過得愉快而心滿意足而已。
他本來心裡明知如此,卻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明天木崎先生還帶我們去玩兒嗎?” “他挺忙,咱倆自己去吧!” 伊織說完之後,明白自己在嫉妒木崎,吃了一驚。
他雖然覺得自己未必如此孩子氣,但發現自己竟然還如此天真重情,突然感到有些迷惘。
“他本來就是個說話随便的人。
就是說來,也靠不住。
” 大概是察覺到伊織的心情,霞不再說話。
她走進屋裡,拿過伊織脫下的西服挂在衣架上。
“累了吧?” 看到霞搖頭,伊織更加溫柔地說道: “要不然,還是找他領着咱們玩兒?” “為什麼?” “有他在,你高興呀!” “你怎麼……” 看到霞臉上露出驚愕,他突然笑了起來。
“無論木崎先生多麼風趣,還是我和你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