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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島上也能看到克裡特島周報,收音機偶爾也吱吱喳喳地播報最新公告,可大家對納粹德國橫掃整個歐洲的這場浩劫毫不知情。
此時,這些暴行似乎太遙遠,斯皮納龍格的居民還有許多更迫切的事牽動他們的心。
競選已被他們抛到身後,複活節快到了。
早些年,複活節——這個最偉大的基督節日的慶祝活動,曾受到壓制。
布拉卡的歡慶活動發出很大的喧鬧聲,盡管在斯皮納龍格的小教堂聖潘塔雷蒙,總會舉行同樣令人激動的慶祝儀式,可規模小得多,人們總是覺得沒有一水之隔的布拉卡的慶祝活動那樣聲勢浩大。
今年,一切都要不同。
帕帕蒂米特裡奧對此很肯定。
在斯皮納龍格上基督複活的紀念活動在奢華程度上決不能比克裡特島或希臘大陸上舉行的遜色。
四旬齋被嚴格遵守。
許多人連續四十天沒有吃魚吃肉,到最後一周,酒和橄榄油被給移到最隐蔽的角落裡去了。
到受難周(複活節前第二周)的禮拜四,教堂裡的木頭十字架繞滿了檸檬花,這個十字架大得可以容納一百個靈魂(隻要它們像麥穗上的顆顆谷粒一樣緊緊粘在一起)。
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街上,他們哀悼基督,親吻他的腳。
教堂裡裡外外站滿了靜默的膜拜者。
此時氣氛低沉,當他們看着聖徒潘塔雷蒙的塑像時,憂郁之情更濃了。
這位聖徒,那些愛挖苦人的麻風病人稱其為所謂的治病聖人,許多人早已不再信仰他,可是他的生平事迹使他成為這樣一座教堂的偶像的最好選擇。
潘塔雷蒙是羅馬時代的年輕醫生,他聽從母親的教導,成了基督徒,此舉幾乎可以肯定會受到宗教迫害。
潘塔雷蒙成功地治好許多病人,引起懷疑,結果被抓起來,縛在輪式刑車上,最後被活活煮死了。
不論島民對聖徒的治療能力有多少責備諷刺,第二天他們全都加入了基督最偉大的葬禮行列。
一大早,棺材就裝飾好了,到傍晚時,路上灑滿了鮮花。
這是一場莊嚴的遊行。
“我們已練習過多次了,不是嗎?”當娥必達和伊蓮妮沿着街道緩緩地前行時,娥必達嘲笑道。
兩百多人的蛇形隊伍蜿蜒穿過小鎮,走上通往小島北部的小路上。
“是的。
”伊蓮妮表示同意,“不過這次不同,這個人又活了——”
“我們從沒練過這麼多次。
”西奧多羅思·馬基裡達基斯插進來,他正好走在她們身後,他從來隻會冷言冷語。
屍體的複蘇似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們當中虔誠的信徒知道許諾的就是這個:一個全新的、沒有斑點的、複蘇的身體。
這是整個故事的關鍵所在,是這場儀式的意義所在。
信徒們信賴這個。
禮拜六是安靜的一天。
按理,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全要哀悼。
可是,大家都很忙。
伊蓮妮把孩子們組成工作小組,畫雞蛋,然後再用小小的樹葉模闆做裝飾。
同時,其他女人們忙着烘烤傳統蛋糕。
與這些柔和的活動不同,男人們全忙着宰殺幾周前運送來的羊羔,做着準備工作。
到所有這些雜務做完後,人們又聚集到教堂裡,用迷疊香樹枝、月桂葉、桃金娘樹枝裝飾教堂,天剛剛黑,又苦又甜的味道從教堂裡飄出來,空氣中彌漫着期望與贊美。
伊蓮妮站在擁擠的教堂門口。
人們沉默着、克制着、期待着,豎起耳朵聽着求主憐憫最開始的低吟。
起初,聲音十分輕柔,像微風吹動樹葉,可是不久就變得幾乎可以觸摸,聲音充塞了整座教堂,向教堂外的世界爆發。
教堂裡點燃的蠟燭現在全熄了,在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天空下,世界沉入黑暗之中。
好長一段時間,伊蓮妮除了彌漫在空氣中濃濃的牛油味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
午夜,布拉卡教堂的鐘聲敲響了,鐘聲隔着寂靜的海域傳過來時,牧師點燃了一根蠟燭。
“來吧,接受光明。
”他命令道。
卡紮科斯主教語帶敬畏念着聖詞,這般直率,島民們毫不懷疑這是命令他們向他靠攏。
人們一個接一個,那些靠得最近的人伸出細細的蠟燭,從這些光開始,光明傳遞開來,直到教堂裡外成了一片閃爍的火焰之林。
不用一分鐘的時間,黑暗就變成了光明。
卡紮科斯主教是個性情溫和、胡須濃密、生活講究的人——他曾表示懷疑,在四旬齋中是否能看到任何形式的戒酒——現在他開始讀《福音書》。
這是大家十分熟悉的一段,許多上了年紀的島民嚅動着嘴唇跟着他一同念着。
“基督複活了!”他讀到最後宣布說。
“基督複活了!基督複活了!”人群衆口一聲地歡呼起來。
好長一段時間,歡呼之聲傳遍整個街道,人們一遍遍互相祝願新年快樂——“Chroniapolla!”——熱情地回應:“Episis”——“同樂”。
接着,是小心地舉着蠟燭回家的時候了。
“來吧,迪米特裡。
”伊蓮妮鼓勵着男孩,“我們看看蠟燭能不能到家還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