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談的事不想要市委書記知道。
趙一浩敏感地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有再繼續表什麼态,隻靜靜地聽着副市長的下文。
“上回周部長找我談話時,我沒有把心頭的話全部對他談。
”張林增說:“那時我心頭有顧慮,說真的,我怕他會通給衛書記,他過去當地委書記和衛亦前同志很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哪’,趙書記,也許我的想法不對,但當時确是這麼想了,所以間在心頭的話就不敢端出來了。
”
他還是沒有遵守“開門見山”的諾言,但是已經為他即将向省委書記要談的主題作好了鋪墊:表明他要談的事與他們的市委書記衛亦前有關;表明他對省委書記高度信任,不敢對省委組織部長談的事,千方百計尋找機會向可以信賴的省委書記談,表明了他張林增的一片忠誠。
這也許是一種談話的藝術吧,果然引起了趙一浩的重視。
如果剛才他還是一般地甚至是“無可奈何”地聽取這位副市長的意見的話,經過副市長這麼一鋪墊、渲染,引起了省委書記對這場談話的高度興趣。
當然,他在集中精力聽副市長往下說之前,沒有忘記為組織部長辯解正名,他說:
“你那種顧慮是多餘的,我了解劍非,他絕不是那種人!好吧,你往下說。
”
張林增繼續往下說了,他說:
“省委作出讓陳一弘同志擔任市長的決定是完全正确的,我堅決擁護,作為副市長我向趙書記表态:一定服從一弘同志的領導,在自己分管的範圍内當好一弘的助手。
”
趙一浩有點納悶,難道他深更半夜跑來就是為了表個态,堅決當好陳一弘的助手?不,顯然不是,這樣的态度在什麼場合都可以表,當着衛亦前的面更好,何必要回避呢?文章還在後頭,且往下聽。
張林增表過态,略為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才繼續說道: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衛亦前同志使了不光彩的手腳,借刀殺人!所以把本來是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弄得複雜化了。
為了選舉一個市長,省的考察組兩下三江,省委常委組織部長親自出馬了,現在又驚動了省委書記。
我們年輕不了解曆史,但是聽一些老同志說,這種現象是空前的。
不僅在三江市是空前的,在全省也是空前的,就是全國恐怕也不多見。
”說到這裡張林增開始激動地提高了聲音,像是在演說:“為什麼會造成這種局面,是省委選錯了對象?不是的,我認為陳一弘不僅是這一屆最好的人選,而且是三江市曆史上最好的市長人選之一。
這絕不是我一個人的看法,他公道正派;埋頭幹實事,政績突出;不謀私利,清正廉潔,這是公認的。
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反對派?也許我這個詞用得不當,但确有這麼一些人,内外勾結,打出反陳擁馮的旗号,又是匿名信,又是造謠言,還在暗中串聯另選他人。
出現這些情況不是偶然的,根子就在咱們市委書記衛亦前同志身上。
他不喜歡陳一弘,又不願得罪上級和那些擁護陳一弘的幹部,所以使了借刀殺人的不光彩手段,才把局面弄到這麼個地步!”
說到這裡,這位副市長算是把今晚前來找省委書記專題反映情況的主題點出來了。
但僅僅是點了個題目,他卻停下了,足足停了半把分鐘。
停頓,也許是為了自我休整、調節,調節心态調節思維。
同時也是為了觀察一下省委書記的反應,他倆并排而坐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他不便轉過頭去盯住書記的面孔觀察他的表情。
那是不禮貌的動作,他張林增,一個堂堂副市長,一個有高層學曆的知識分子,怎麼能做出這種低下的動作呢?不過,他感覺到了,省委書記在認真聽取他的談話。
這種感覺使他很欣慰,故爾覺得有必要調整思維,怎麼樣把話說得委婉、感人,令聽者信服。
張林增自我調節的能力很強,隻不過半把分鐘便調節完畢,開始了第二階段的呈辭。
策略是又轉了一個彎,打迂回戰。
他說:
“我來找趙書記反映這件事,是本着對黨負責對上級負責的态度,也就顧不得個人的恩恩怨怨了。
要說個人恩怨,衛書記是我的恩人。
我學校畢業來到三江,市級機關的小幹部一個。
是衛書記發現了我,要我到基層挂職鍛煉,兩年不到就要我回市級機關當了局長,不到三年時間又把我提拔到了副市長的崗位。
我完全清楚,這些都是衛書記對我的一手培養,他下縣檢查工作也經常要我跟随他一起下去。
我懂得,這是手把手教我帶我,同時也是為了樹立我在三江市縣區幹部中的形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個人對衛書記永遠是感恩戴德的。
”
說到這裡,張林增激動起來,那眼淚便也就掉下來了。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這時,一直半閉着雙眼邊聽邊沉思的趙一浩轉過臉來瞄了他一眼,語氣平和地說:
“慢慢的說,慢慢的說。
”
慢慢的說,這是中性語言不帶任何傾向和評論的。
如果趙一浩說出來的是:“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