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娅來吃過午飯後,馬諾裡很少來看她了。
偶爾有家庭聚會,他也外出避而不見。
他怎麼敢如此對她?不久她就從父親那裡得知馬諾裡在追求瑪麗娅。
那隻是為了激怒她嗎?要是她能向他顯示她真的對此毫不在乎該有多好。
然而沒有這樣的機會,因此也沒處發洩這種憤怒。
她絕望地盡量不去回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而是脾氣暴躁地忙于日益奢侈的家庭計劃,借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同時她知道布拉卡的一切還在無情地繼續着。
可是沒有人能讓她吐露心聲,她體内的憤怒就像高壓鍋裡的蒸汽。
安德烈斯被她奇怪的脾氣弄得很是沮喪,老是追問她怎麼回事,得到的回答卻是别去煩她。
他隻好任她去。
他感到剛結婚時的太平日子,連同她可愛的面容,動聽的話語都一去不返了。
現在他一頭紮進莊園事務裡,讓自己越來越忙。
艾列弗特瑞亞也注意到這個變化。
幾個月前安娜似乎還很快樂很活潑,現在她似乎隻會生氣。
而安娜天生就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想要尖叫,怒吼,想要撕扯自己的頭發,一把一把連根拔起,可是當父親和瑪麗娅有時來看她時,她提都不提馬諾裡的名字。
出于某種直覺,瑪麗娅感到她與馬諾裡的友誼可能踏進了姐姐的領地,也許安娜把範多拉基家都看成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為什麼談起這些情況更糟?她對安娜的痛苦毫不知情,隻以為她的暧昧态度,可能是到現在也沒能懷上孩子惹起的。
二月的一個晚上,那時每周一次的晚間出行持續了六個月,馬諾裡到酒吧裡去找吉奧吉斯。
這個老頭一個人坐在那兒,讀着當地的報紙。
馬諾裡走過來,他擡起頭,一縷煙在他頭上缭繞。
“吉奧吉斯,我能坐下嗎?”馬諾裡禮貌地問。
“當然,”吉奧吉斯回答說,繼續看他的報紙,“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地方,對嗎?”
“有件事我想跟您談談。
我直說吧。
我想娶您的女兒。
您同意嗎?”
吉奧吉斯仔細疊好報紙,放在桌上。
馬諾裡覺得等他開口說話似乎等了一個世紀。
“同意?我當然同意!你追求村裡最漂亮的姑娘差不多有半年了——我還以為你不會開口。
你總算說了!”
吉奧吉斯咆哮般的回答掩飾了他對這個求婚的極度快樂。
不止一個,而是兩個女兒都嫁入省裡最有影響的家庭。
吉奧吉斯絕非勢利之徒,現在兩個女兒的未來都有了依靠,他隻有單純的欣慰與快樂。
這是當父親對女兒最大的希望了,特别是這樣一個漁夫父親。
他透過馬諾裡腦後酒吧半掩的百葉窗,看到閃着點點燈光的斯皮納龍格。
要是伊蓮妮能分享這一時刻該多好啊。
他伸出手捉住馬諾裡的手,片刻間說不出話來。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謝謝您。
我會照顧好她,我們也會照顧您。
”馬諾裡說,完全明白瑪麗娅婚後吉奧吉斯的孤獨處境。
“嘿!我們要你最好的奇科迪亞!”馬諾裡朝裡達基大叫道,“我們有事情要慶祝。
真是奇迹。
我不再是個孤兒了!”
“你們在談什麼?”裡達基說,拿着一瓶酒和兩隻杯子踱了過來。
他已習慣了馬諾裡的噱頭。
“吉奧吉斯同意做我的嶽父大人了。
我要娶瑪麗娅。
”
那天晚上酒館裡還有幾個人,在被談論的姑娘還不知情時,村裡的男人們就在為她與馬諾裡的未來舉杯慶祝了。
那晚,吉奧吉斯回家時,瑪麗娅正要上床睡覺。
父親進門後飛快地關上門,把二月的寒風擋在屋外,家裡火燒得暖暖的,瑪麗娅發現父親臉上神色異常。
滿臉洋溢着興奮和快樂。
“瑪麗娅,”他說,伸手抓住了她的雙臂,“馬諾裡向你求婚了。
”
有一會兒,她低下頭,痛并快樂着,兩種情緒同樣強烈。
她的喉嚨發緊。
“您怎麼回答的?”她小聲問。
“你想要的回答——同意。
當然!”
在瑪麗娅的一生中,從未體會過這種混雜的感情。
她的心就像一口大鍋,但裡面各種東西抗拒被煮在一起。
她胸口一陣陣發緊。
這是什麼?難道幸福的感覺就像作嘔?就像她無法想象别人的痛苦一樣,瑪麗娅也想象不出别人對幸福的感覺。
她很肯定她愛馬諾裡。
他的魅力,他的機智,很容易讓人愛上他。
可是她整個的未來跟他在一起呢?許多焦慮咬齧着她的心。
父親怎麼辦?她立刻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太好了,爸爸。
太好了。
可是您怎麼辦?我不能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
”
“别擔心我。
我可以住在這裡——我不想離開布拉卡。
我在這裡還有很多事情做。
”
“您什麼意思?”她問,雖然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斯皮納龍格。
那座島還需要我——隻要我還能駕船去那裡,我就要繼續去。
拉帕基斯醫生指望着我,島上其他人也是。
”
麻風病隔離區依然有許多來往。
每月都有新的病人和補給品運送,還有政府撥款翻修的建築材料要運送。
吉奧吉斯是整個工程的關鍵。
瑪麗娅理解他對這座島的依戀。
他們現在很少提起它,可是他們都認同,這就是他的使命,是他與伊蓮妮保持聯系的方式。
父親與女兒那晚都睡得很塌實,早晨來得越早越好。
那天,吉奧吉斯帶着瑪麗娅去範多拉基莊園裡馬諾裡的家。
那天正好是禮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