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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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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鞋可算是天方夜譚了。

    我長到十幾歲還沒穿過買來的鞋呢。

     有一天我在坡地上撿麥子,發現一雙塑料涼鞋,撿起來一看,一隻完好,一隻底斷了。

    我把這雙鞋子撿回家,用釘子和車胎皮把斷底連接上。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穿上出自工廠的鞋子。

    可穿上這雙鞋子也就是穿上鞋子而已,實在并無什麼樂趣可言。

    我還是習慣于光着腳丫子聽課,所以下課時找不到斷底的鞋子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不可能穿一隻鞋子離開教室,而另一隻鞋子真的已經找不到了,我把滿教室都找遍了。

    我隻能光着腳走路了。

    我離開教室的時候,有個人把我堵在走廊裡,他說,窮巴佬,你不是穿着拖鞋來的嗎?這人是某個教師的兒子,他跟我同桌,曾用鋼尺砍裂了我的大拇指。

    我當時真想對他大打出手,但我忍住了,我還忍住了劇烈的疼痛,不讓眼淚流下來。

    我知道是這人在作弄我,他還想惡心我,我偏不給他機會。

    我用一種很鄙視的目光看着他,然後繞開他。

     我知道全學校就我打赤腳,這當然是件很不禮貌的事,但并不是件很可恥的事。

    這時我發現洪玫和石留站在台階上,正看着我,她們臉上是一種很怪異的表情。

    那隻斷鞋正吊在她們頭頂的電線上。

    我實在忍無可忍,但我還是忍住了。

    我知道旋轉身一出拳就可以打他個狗血噴頭,讓他血污滿面哭哭啼啼去找他老爹告狀。

    這樣做的後果并不好,有個同學就這樣做過,結果是他老爸扛了一袋優質米去鎮上賣了,買了幾大包補品提着,低三下四去找某老師陪罪。

    我老爹苦拔苦掙供我讀書,天天向些不相幹的人低聲下氣,我不能讓他在這種事上向人低頭。

    我光着腳丫子從我心儀已久的女孩子身邊走過去。

     那天我在田野裡走了很長時間,走到兩隻腳發軟我才回家。

    到家門口就發現洪玫和石留坐在門口的竹床上看小說。

    她們一人拿一本書,背靠背坐着,兩雙光腳丫白花花的正在門口的石闆上抹來抹去。

    石留穿了套白底藍花的連衣裙,有點舊,看上去像是洪玫穿過的。

    洪玫則穿了身白色的套裙,有點像現在港台的學生套裝,給人青春活潑的感覺。

    她們露出潔白的牙齒對着我笑。

    看到她們燦爛的笑容,我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

     我坐在門口的石凳上跟兩位女同學聊天。

    老媽笑眯眯地拿了雙人革皮涼鞋給我,說,洪玫買的呢。

    這大概是她惟一一次對洪玫露出笑臉。

    我的一點好心情馬上給破壞了,我粗粗瞥了眼那雙绛紫色的涼鞋,說,給老二穿吧。

    然後我走出大門,順着彎彎曲曲的塘堤走向田野深處。

    田間荒野就像我的精神家園,我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往大地深處走,老媽打我的時候我也是往田野深處跑。

    赤腳走在茅草堤埂上是一種很特殊的人生體驗。

    多年以後,我已經習慣了城市生活,擡頭就看到樓房和車輛,除了在盆景裡看不到半點泥土,地上全鋪了水泥和磚石,偶爾有拉泥車灑了泥土在馬路上,就會有人當交通事故報警。

    泥土眼看就像《未來水世界》裡講的那樣要當金子使了。

    我于是很失落、惶惑,覺得精神家園日漸荒廢,日漸迷失,已經找不到可以平息内心燥熱的地方了,于是我會開車跑出城市,然後棄車走向田野。

    我坐在田邊看老農耕地,一坐會坐幾個小時。

    如今留在家裡種田的都是老人了,他們的兒女都去城裡打工。

    老人們精心伺弄着田地,把豐收的喜悅藏在谷倉裡。

    我有時也會跳下田,接過老農的犁把子,來治治心裡的癢癢勁,可老農并不欣賞我的把式,他覺得年青人就該去城裡闖世界。

    祖祖輩輩留下的那點技藝讓人笑話呢。

     我一上初中就十分熱衷于洪玫的身體。

    她就坐在我旁邊,我一扭頭就看到了她,就算我不扭頭,眼角的餘光也能看到她。

    一有機會我就拿眼光追逐她,樂此不疲。

    實際上我小學五年級就開始喜歡洪玫。

    那時她已經開始正經吃東西,身體發育得很圓熟。

    她本來就是個美人坯,以前不吃飯才顯得骨瘦如柴。

    小學五年級要上晚自習,因為要考初中。

    吃過晚飯每人拎着一盞煤油燈上路。

    上自習的時候就把煤油燈放在自己桌面,燈影搖曳裡一雙雙漸漸成熟的臉似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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