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每一個人都像你一樣擅自行動,那末我們的組織豈不是散了嗎?……”金麗娃又忽然替霍天行說話。
“那末你又何需要替我辯護呢?”田野泰然反問。
金麗娃有點困惑,實無法解答,而且又有着不欲解答的意思:“……因為你是初犯……”
“但是我今天來的意思的确是要求脫離組織!”田野忽然正色說。
金麗娃大為驚訝,她認為田野未免膽大包天,竟然敢公開宣稱脫離“正義”公司。
“難道說,你希望和懶蛇走上相同的道路嗎?”她柳眉倒豎滿露憤懑而說:“那末我和霍天行發生的争執可太冤枉了……”
“不!是懶蛇傻瓜,有人肯幫助他,同情他,而且霍天行也有寬恕他的意思,隻不過是懶蛇眼見過往‘正義’公司對待部下的苛刻情形,自己心怯,而至得到不良後果,要知道,懶蛇之死,和他的屍首失蹤,都加重了周沖對我的誤解——我和懶蛇不同,我是什麼也沒有的,霍天行對不我滿,周沖對我仇視,還有你……我根本捉摸不定,你對我的心緒是如何?忽冷忽熱……而且我更不願意卷進你們蜚短流長的漩渦,如範恩泉,周沖……”
“範恩泉,周沖是什麼意思?”金麗娃有羞怒的表示。
“反正是指你不名譽的事情——”田野仗着酒意直接指出:“現在弄得滿城風雨……周沖說我在你的面前已占取了他的地位,更且咬定我殺害了懶蛇,随時都會找我火拼……我自知留在‘正義’公司遲早還是落個死無葬身之地,倒不如自動請求撤退,以免得将來不明不白……”
金麗娃氣惱得渾身抖索:“你又受了什麼人的煽惑……?”
“我說的話都是本着自己的良心……。
”
倏然,霍天行出現他們兩人背後,因為地上鋪着草席地毯,行路不帶出聲息,所以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田野和金麗娃都不知道。
霍天行似乎偷聽了她們兩人的談話,這會兒現身出來,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有絲毫忿怒,也找不出絲毫憂傷。
金麗娃的惱怒未消,看見了霍天行,更是閉上了嘴,幹脆偏過了身子,連看也不看他們兩人一眼。
田野心情忐忑,他自覺和霍天行說話,必需要換過一種方式,而且,更擔憂剛才的一番話被霍天行曲解,惹起他的殘暴殺害。
霍天行保持了緘默,沉靜地坐着,不斷地抽吸他口中銜吸着的一根粗長雪茄煙。
不一會,小丫頭又出來替霍天行也遞上一隻高腳玻璃杯。
他自動斟滿了一杯酒,複又替田野、金麗娃的杯斟滿。
無言地端杯子敬田野飲酒。
這種緘默充份含着恐怖。
田野更是如坐針氈,端酒一飲而盡,他的酒量原就不佳,這時已有七八分醉意,加上神經上的惶恐,心髒跳蕩更是劇烈。
他暗自排算着說話的技巧,鼓足了勇氣,剛欲開口時,霍天行即開始說話了。
他說:“假如一個人有兩條路時,他應該如何選擇?一條是死路,一條是死中求生的路——假如以我個人的生活經驗,和堅強不屈的個性,我痛恨鄙恥,憎惡那些自尋死路的人!因為我是由死中求生的過來人,假如一個人沒有能耐在世界上死中求生,那末這人根本在世界上就沒有生存的價值,倒不如早點挖墳墓鑽了進去,免得使生存在世界上的動物向‘萬物之靈’恥笑。
——譬如說,我這條腿也就是被人虐待摧殘成廢。
一個殘廢人在世間上就是廢物,假如以自卑感來說,那就是沒有生存的價值,摧殘我的人,虐待我的人,就等于逼我走上了死路,但是我有争取生存的能耐,我能在死中求生,把死路走成生路,那逼我走上死路的人反過來走上死路——”說時,他睨了金麗娃一眼:“因為他們沒有‘死裡求生’的能耐,所以發現了死路之後,惶恐不安,便幹脆自己毀滅……”
這時,田野發現金麗娃臉上有憂傷之色,不斷地拼命喝酒。
“田野,你認為我的見解如何呢?”霍天行問。
田野矜持着,體味霍天行話中之寓意,因為霍天行的态度文雅,語氣柔和,田野緊張的心情略減,經過考慮之後,說:“上帝勸我們寬恕人,不以罪人之罪為罪,以慈愛對待仇敵……”
霍天行馬上說:“你對待你仇敵劉文傑時,是否用慈愛呢?”
“……我是被逼上梁山……”
“對!被逼上梁山的人,心中還那來的慈愛?”霍天行以嬉笑的态度。
“不!我的意思是正如霍先生的宏懷大量,絕不計較周沖的橫蠻作風……”
“周沖并沒有怎麼對不起我的地方!”霍天行正色說:“胸懷大志的人,老是希望往上爬的,得到了高處,希望更能爬高一點。
永無止境,不過還得看每個人的志向如何?目标如何?譬如說,學剃頭的,他發了财之後,首先便是開間理發店,踏三輪車的中了獎券他還是買架新三輪車繼續踏三輪,或者做三輪車行老闆。
周沖從未出來做過事,是我一手提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