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能生存在世界上,就是因為天底下還有正義,公理,我們做事不能趕盡殺絕,私仇的報複應有限度,适可而止,假如激動公憤,天地不容……”
“李玉亭!别給我耍這一套,你替章寡婦為虎作伥,三番四次,假公濟私,派人破壞我的行事,派人阻擋我進關,到底是何居心?你的附勢趨炎,我且不管,你站上誰的一邊,我也不過問,不過請别忘記了我們還有上七八年的交情,今天這場交情的代價,請你代為制止他們的婚禮進行!”
“這件事情恕我無能為力,”李探長說。
“請别忘記了新郎是我的得意門生,我又身負介紹人之責……”
“但是你可清楚新郎和我又是什麼關系呢?”仇奕森問。
李探長嗤然冷笑:“可能是連襟,又可能是戰勝的情敵……”
“呸!……”
正在他們說話間,禮堂上的司儀先生已經高呼“婚禮開始!”
跟着又喊着:“奏樂!”
樂隊的喇叭銅鼓便奏出興奮的樂曲,把他們說話的聲音,完全壓蓋。
“怎麼?婚禮已經開始了……?”仇奕森的聲音有點顫悚。
“嗯!婚禮已經開始了。
”李探長。
“我還得回到介紹人席上去哩!”
“李玉亭!制止她們……”仇奕森吼叫。
音樂停歇。
司儀高聲報出典禮程序:“證婚人就席——主婚人就席……”
“李玉亭!請看在我們十餘年的交情份上,叫他們停止……”仇奕森懇切地要求。
“介紹人就席——”司儀高叫着。
“李玉亭!你聽見我的說話沒有?”仇奕森的聲音哽咽,可能已經在落淚。
“制止他們!制止他們……不要逼我逞兇……”
“恕我無能為力!”李探長淡然答道。
“仇老弟!記着我的話,‘冤仇宜解不宜結’,人生數十年的光陰,瞬眼易過,為下一代着想,再見……”
“李玉亭!聽我說話……葉小菁是我的親生骨肉……是我的兒子……”仇奕森狂忿吼叫。
但,李探長沒有聽見,他早已扔下聽筒,走向介紹人席位。
“李玉亭……你聽見沒有?葉小菁是我的兒子……他們在亂倫呀……”聽筒中繼續傳出聲響。
“新郎新娘就席——奏樂!”司儀縱聲高叫。
于是,柔和的婚禮進行曲奏出,把電話聽筒中傳出陣陣凄厲的哭泣聲完全壓蓋。
四對花童,引着一對新人由樓梯上慢步踏着音樂的旋律,一步一步,落到了禮堂,空氣是肅穆的,但新郎的臉上隐籠着一層憂郁,相反的新娘的眼中卻冒出陣陣兇芒,滿露殺機。
賓客中沒有誰是快樂的,除了新郎的母親,又聾又瞎的葉绮雲,安祥地坐着,臉上露出絲絲慈祥的微笑,想到十餘年含辛茹苦,并沒有白費,兒子終于長大成人了,做母親的責任已有了交待,但是她那裡知道這場婚禮的背後已籠上可怕的陰影,殺機重重,連她的生命也危在旦夕。
樂聲停止,一對新人在禮台前停下腳步,靜聆讀證書。
同時。
屋外的幾個警探已經将老煙蟲趙老大提到。
賭城的天地很小,些許事情,就能掀起風浪,何況關系着著名豪富妖媚冶豔的章寡婦,和縱橫賭城數十年的江洋巨盜仇奕森的事情。
當那座紅磚古堡别墅,隐隐傳出陣陣“婚禮進行曲”之際,黑社會層裡就掀起一陣騷動,互相傳報,由婚禮的繼續進行足證明仇奕森的攔阻失敗,章寡婦的意志堅毅,一意孤行,勢必惹起仇奕森以死相拼。
仇奕森自從石頭灣偷渡回返賭城,一直就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匿藏在什麼地方?将使用什麼方法對付章寡婦?沒有人能知道。
“利為旅”經理已經偵察出章寡婦的重重布陣,如置下天羅地網,假如仇奕森一意逞強的話,無異自投羅網;所以傾盡人力,将“利為旅”酒店的員工全分派出去,四下搜尋仇奕森的下落,并且在章寡婦的封鎖網外圍,又布下哨眼,冀圖能将仇奕森截攔,制止他的“自尋死路”火拼行動。
天色漸呈灰黯,已近入夜時分,黃牛幫阿哥頭潘三麻子和朱劍雄父子,都陸續偷渡回返賭城。
當他們知道仇奕森的下落不明時都感到焦急,尤其曾受過仇奕森恩惠的梅嘉慧更無可自持,加重要求請大家無論如何給仇奕森一臂助力。
她實在不忍心看仇奕森單人匹馬和章寡婦的浩大陣勢相拼鬥。
但是仇奕森的下處不明,想給以助力的人,都無法展施。
潘三麻子手下的黃牛幫已踏遍了整個賭城,報告連續回來,仇奕森平日常涉足的地方,都已找尋過,但是沒有蹤迹。
“我猜想仇奕森可能已經混進别墅去了!”朱士英說。
“依我的意思,我們不妨把守在屋外,假如屋子内有什麼動靜,我們就沖進去……”潘三麻子慷慨說。
“大馬路上,有政府的正規部隊啦……”莫德全搖首說。
“士為知已者死——我們黃牛幫得過仇奕森的好處,知恩圖報,顧不了什麼生死問題……”潘三麻子說。
“我們和政府正面沖突不是辦法,”朱劍雄說。
“說不定還會給仇大哥惹下麻煩呢!”
潘三麻子便緘默無語,垂下首去,屋子裡每一個人都愁眉不展。
仇奕森到底那裡去了呢?為什麼他要匿藏起來,不和他的友人們商讨對付章寡婦的策略?實際上他有無限的苦衷,一則,他不希望仇家的這幕醜劇張揚,傳流到江湖的圈子裡;二則成敗毫無把握,但必然惹起章寡婦暴怒,施以殘酷的報複。
萬一不幸喪生,還連累了這些無辜熱誠的朋友,所以仇奕森以“個人做事個人當”的大無畏精神,準備獨力和章寡婦拼鬥。
中央酒店,在白天的時間裡,向來是冷清清地,尤其是賭場部份,必需要等到華燈初上,才會遂漸滋長生氣。
員工們開始聚集,攤開了賭具,磨拳擦掌,準備應付夜市的買賣,這時經理楊大和匆匆自屋外回來,焦灼如熱鍋上螞蟻,走頭無路,漫無主張地又擡頭看看壁上的挂鐘,章寡婦的酒宴早已經開始,假如再不趕去道賀,恐怕要受到責難了。
但是章寡婦交待下來的事情仍茫無頭緒,即算去了,也同樣是要受到責難的。
這位綽号阿狗的經理,原是章寡婦死去的姘夫雷标的把兄弟,十餘年來,向章寡婦谀媚逢迎,好容易才混到這個賭場經理的職位。
冷如水原先也是他賭場屬下的打手,經過趙老大的舉薦,才在章寡婦的面前紅起來的。
自從冷如水綁架仇奕森出關閘失蹤,龍坤山逃亡,趙老大叛變,章寡婦沒有再可遣使的人,便把應付仇奕森的重責完全加付到阿狗的頭上。
當仇奕森有風聲傳出要偷渡重返賭城之際,阿狗便接到章寡婦的命令,要傾盡全力截攔仇奕森,不讓他回賭城。
但是仇奕森行蹤飄忽,無聲無息地,安然回返賭城,而且已經打過電話向章寡婦發出最後警告,形勢似乎一陣比一陣緊急。
阿狗第二次接獲命令,便是在酒宴之前,無論如何要把仇奕森找尋出來,施以毒手,将仇奕森解決,否則便敲破他的飯碗。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