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蓋子,第一個炸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這個老公安。
秦默彷徨,秦默苦悶,但是他無能為力,他隻能選擇逃避,選擇妥協。
不妥協不成啊——就在兩天前的晚上,秦默再次重重歎口氣,一臉沉重地道:“你不知道,當時争論有多激烈,壓力有多大。
三河正處在經濟轉型期,發展經濟是第一要務,要想發展經濟,就得有穩定、寬松的經濟環境,這便是反對者的理由。
而且,這事兒牽扯的不隻是幾個人,而是一大片,他們盤根錯帶,關系伸到了省裡。
每每要動作,便有人幹預,便有人打招呼,甚至強壓。
車書記就是因為強壓給壓火了,拍着桌子說:‘我車光遠就是豁上烏紗帽,也要把這個黑幕給掀開。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掀,就被紀檢委帶走了。
這裡面,複雜啊!”
是複雜。
馬其鳴現在才感到,事情絕非信上說得這麼簡單,如果單憑公安内部,就算有幾個蛀蟲,就算有一部分勢力,也不可能形成如此大的氣候。
但是……
馬其鳴想到這,抓起電話,撥通秦默的手機,問:“那個小四兒情況怎麼樣?”秦默說:“正在全力審訊,你放心,他頂不住的。
”
“好。
”馬其鳴臉上露出一絲興奮,不過,他很快又說,“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能走漏半點消息,絕不能打草驚蛇。
”
“知道,這一次,我們不會再犯那種低級錯誤。
”
擱下電話,馬其鳴決定找袁波書記談一次。
有些事兒,必須得跟袁波書記通個氣。
截至目前,馬其鳴跟秦默做的一切,袁波書記并不知道,并不是馬其鳴不尊重袁波書記,是秦默再三提醒,三河市高層情況複雜。
如果真想有所作為,就要先避開高層,暗中撒網,否則,你這邊還沒動,高層的壓力和阻力便到了。
眼下網已撒開,但馬其鳴不想瞞過袁波。
再說你能瞞得過?馬其鳴笑了笑,跟袁波書記通氣,也是想争取主動。
既然決心要徹底撕開這個網,他就不能被動,必須時刻掌握主動。
誰也不會想到,一場關于三河公安生死存亡的秘密戰役已悄然打響。
馬其鳴跟秦默這次算是聯手演了一場好戲。
吳水縣通達賓館,審訊小四兒的工作正在秘密展開。
負責此案的不是别人,正是親手将童小牛丢進看守所的年輕警官李钰。
秦默之所以把此案交給他,一則是想掩人耳目,暫時還不能叫更多的人插手,更不能讓刑警隊負責。
另則,當初,也正是這個剛分來不久的幹警小李子,在監獄裡調查一位服刑人員時發現了疑點,進而才查出,有人竟然用冒名頂替的辦法,讓一個外号叫“松鼠”的人替某銀行行長的兒子服刑。
這才将他們不為人知的隐秘揭在了秦默的桌子上。
當然,這都是舊事,秦默不想重提。
秦默重用李钰,是相信他的人品和能力,更相信他還沒被污染。
“污染”這個詞,眼下顯得格外重要。
小四兒表現得滿不在乎,無論問什麼,他都一概回答不知道,或者就笑模笑樣地說:“咋個,小李哥,還當真呀!做做樣子就行了,可别因這麼點小事砸了你的飯碗。
”
面對這個油條,李钰表現得相當冷靜,既不沖他發火,也不急,他拖。
有時候“拖”才是最好的辦法。
他相信,像小四兒這種人,狠的他不怕。
那些所謂的審訊技術他更不怕,他啥場面沒經過,跟啥樣的警察沒打過交道,經驗甚至比他李钰還豐富。
但李钰堅信,小四兒怕一樣東西,拖。
要是就這麼跟他面對面熬上一個月,不讓他知道外界的一點兒消息,更不讓他得到同夥或者老闆的一點兒暗示,他的心理不用摧便垮了!
李钰點上煙,抽,邊抽邊欣賞面前這個精瘦如柴卻又滿腦子詭計的家夥。
他怎麼也看不出,這個隻念過三年小學便四處流浪靠乞讨長大的孤兒竟然會成為一個人物,而且是一個核心人物。
就怕連童小牛也不會想到,小四兒的背景遠比他深遠,能量也絕不在他之下。
不過,這小子會裝,也裝得像。
吳水縣位于三河市東南部,是個農業大縣,這兒是李钰的老家,開賓館的是他遠房叔叔,一個沉默寡言而又相當有主見的男人。
看到李钰他們帶着疑犯來,什麼也不問,但卻心領神會地把一切都做好了。
外表看,這兒跟往常沒啥兩樣,出出進進的賓客壓根兒也不會想到,這兒正在發生着一場大事,一場有可能把整個三河市掀翻的大事。
這一切,都是馬其鳴跟秦默精心布置的,他們再三要求,一定不能讓外界聞到一絲氣息,就連懷疑也不能有。
李钰交了班,從房間走出來,看到叔叔正從鍋爐房提開水出來。
陽光下,叔叔的頭發有些花白,背也開始彎了,樣子就跟打雜的老人沒啥兩樣。
但誰能想得到,他曾是吳水最有名的破案專家,人稱李神探。
隻因一次執行公務,失手打死了一個小女孩,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麼想着,李钰的心情便灰暗下來,警察這碗飯,不好吃呀!
叔叔看到他,笑了笑,等把水挨個送進客房,才走過來安慰他:“别急,我看這小子拖不過十天。
”
李钰會心一笑,他相信叔叔的判斷,他把地方選在這,不能不說沒有靠叔叔幫忙的動機。
經驗這東西,有時比智慧更重要。
“拖”這個字,正是叔叔告訴他的。
什麼鬼用什麼符,什麼佛念什麼經,這便是叔叔當警察的經驗。
叔侄倆聊了會天氣,叔叔突然神秘地一笑說:“晚上帶你去見一個人,猜猜是誰?”
李钰猜了一會兒,猜不出,有點心急。
叔叔跟外人是輕易不打交道的。
自從被開除公職,就徹底變成了個邊緣人,把自己牢牢封鎖在往事裡,仿佛過去讓他一刀砍沒了。
莫非?猜着猜着,李钰忽然警覺起來,剛要搖頭拒絕,叔叔卻笑着說:“看你緊張的,不是别人,是這兒的縣委書記——鄭源。
”
天氣格外悶熱,六月的陽光墨一樣潑下來,把風和涼爽全給擠走了。
因為少雨,莊稼全都縮起了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地邊,農人們伸着焦渴的目光,像盼遠行的兒女那樣盼着雲和雨水。
可是,暴虐的太陽很快就把農人們的目光烤焦了。
山路上滿是幹土,腳踩下去,塵土便像白煙一樣撲撲地冒。
季小菲感到口渴,她已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腿有點酸,腳生疼,嗓子裡起了幹煙,仿佛火苗在蹿。
她是幾天前偷偷溜出門的,沒跟家裡打招呼,也沒跟秘書小田說。
這件事她必須親自做。
關于朱旺子,季小菲隻有一封信,還有突然接到過的一個電話。
除此之外,他多高,多大,胖還是瘦,到底是哪裡人,一概不知。
而且,她相信,就連朱旺子這個名,也是假的。
那時季小菲還是法制報的見習記者,一個充滿陽光、充滿激情的女孩。
一次采訪中,無意中聽說看守所的事,季小菲決定調查。
就這樣,她得到了朱旺子的那封信。
朱旺子在信中告訴她,他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