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親發德音,稽唐故事,擇宗子使知宗正寺。
中外聞之。
鹹謂此舉設施安穩,不驚人耳目,而天下搖搖之心一旦而定。
厥後浸聞稽緩,四方觀聽,豈免憂疑!流言或罪宗實,以為自唐以來判宗正寺者,皆用宗子,求之典故,乃一尋常差遣,何必過為辭讓。
或雲事由宮中嫔禦、宦官姑息之言,聖意因而微惑。
臣聞宗實自有此命以來,夙夜恐懼,閉門不敢見人。
昨自二月服除,今半年有馀矣。
臣恐天下之人,謂陛下始者順天心人欲而命之,今者聽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不獨百世之後,使人歎惜聖政始卒之不一,亦恐自今遠近中外奸雄之人得以窺伺間隙矣。
”因請對,言宮嫔、宦官有以惑聖聰,而使宗實畏避不敢前。
帝問陶:“欲别與一名目,如何?”陶對曰:“此止是一差遣名目,乞與執政大臣議之。
”帝曰:“當别與一名目。
”于是韓琦等始有立為皇子之議。
八月,乙亥朔,内出明堂樂章迎神、送神曲,疑于太常。
丙子,右衛大将軍、嶽州團練使宗實辭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許之。
初,宗實屢乞繳還告敕,帝謂韓琦曰:“彼既如此,盍姑已乎?”琦曰:“此事安可中辍!願陛下賜以手劄,使知出自聖意,必不敢辭。
”比遣使召之,稱疾不入。
琦與歐陽修等私議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必為皇子矣,不若遂正其名。
”修曰:“知宗正寺告敕付閣門,得以不受;今立為皇子,止用一诏書,事定矣。
”遂入對,乞聽宗實辭所除官。
帝曰:“勿更為它名,便可立為皇子,明堂前速也了當。
”琦因請谕樞密院。
及張曰至,帝面谕之,曰曰:“陛下不疑否?”帝曰:“朕欲民心先有所系屬,但姓趙者斯可矣。
”曰即再拜稱賀。
琦等乞帝書手劄付外施行。
既退,輔臣未分廳,中使已傳手劄至中書。
丁醜,琦召翰林學士王珪,令草诏,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
”明日,請對,曰:“海内望此舉久矣,果出自聖意乎?”帝曰:“朕意決矣。
”珪再拜賀,始退而草诏。
歐陽修歎曰:“真學士也!”
己卯,诏曰:“人道親親,王者之所先務也。
右衛大将軍、嶽州團練使宗實,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少鞠于宮中,聰知仁賢,見于夙成。
日者選宗子近籍,命以治宗正之事,使者數至其第,乃崇執謙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
夫立愛之道,自親者始,其以為皇子。
”辛巳,帝悉召宗室入宮,谕以立皇子之意。
壬午,诏入内内侍省皇城司,即内香藥庫之西偏,營建皇子位。
癸未,賜皇子名曙。
邈川首領嘉勒斯赉既老,國事皆委其子棟戩,知秦州張方平嘗誘棟戩入貢,許奏為防禦使,棟戩尋遣使入貢。
知雜禦史吳中複劾奏方平擅以官爵許戎狄,啟其貪心,方平議遂不行。
先是遼以女妻棟戩,與之共圖夏國,夏主諒祚與戰,屢為所敗。
及是諒祚舉兵擊棟戩,屯于古渭州,其熟戶奠長皆懼,亟請訪平求救。
方平懼,飾樓橹為守城之備,盡籍諸縣馬,悉發下兵。
皇祐末,古渭州熟戶反,增秦州戍兵甚多,事平,文彥博悉分屯永興、泾原、環慶三路,期有警則召之,以省刍糧,謂之下番兵。
方平至是乃發之,關西震聳,仍驿奏乞發京畿禁軍十指揮赴本路。
樞密使張曰言于帝曰:“臣昔在秦州,邊人言西戎欲入寇者甚衆,後皆無事實。
今事未可知,而發京畿兵以赴之,驚動遠近,非計也,請少須之。
”帝從其言。
數日,方平複奏諒祚已引兵西去擊棟戩矣。
諒祚尋複為棟戩所敗,築堡于古渭州之側而還。
谏官司馬光因劾奏方平怯懦輕舉,請加竄谪。
宰相曾公亮獨右方平,乃言曰:“兵不出塞,何名為輕舉?且寇所以不入者,以有備故也。
有備而賊不至,顧以輕舉罪之,邊臣自是不敢為先事之備矣。
”光奏三上。
甲申,徙方平知應天府。
乙酉,诏太常寺登歌用柷、〈吾欠〉,用翰林學士王珪言也。
辛卯,以司封郎中江南李受為皇子位伴讀,改宗正寺伴讀王獵為皇子位說書。
壬辰,诏權以皇城司廨宇為皇子位。
乃命入内高班王中慶、梁德政發車乘津置行李入内。
帝既下己卯诏書,皇子猶堅卧稱疾不入。
司馬光、王陶等言:“凡人見絲毫之利,至相争奪。
今皇子辭不資之富,已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賢于人遠矣。
有識聞之,足以知陛下之聖,能為天下得人。
然臣聞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辭;皇子不當避遜,使者不當徒反。
凡诏皇子内臣,皆乞責降,且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
”帝與輔臣謀之,韓琦曰:“今既為陛下子,何所間哉!願令本宮族屬敦勸,及選親信内人就谕旨,彼必不敢違也。
”
丁酉,賜皇子襲衣、金帶、銀絹各一千。
诏登州防禦使、同判大宗正事從古、沂州防禦使虢國公宗谔敦勸皇子,仍與潤王宮大将軍以上同入内,皇子若稱疾,即乘肩輿。
己亥,從古等言皇子猶固稱疾。
是夕,使者往返數四,留禁門至四鼓,皇子終不至,乃诏改擇異日。
庚子,以立皇子告天地、宗廟及諸陵。
辛醜,皇子以肩輿入内。
先是宗谔責皇子曰:“汝為人臣子,豈得堅拒君父之命而終不受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