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已,上疏論治道之要曰:“臣聞自古緻天下治亂者,不出二端而已:谀佞者進,則人主不聞有過,惟惡是為,所以緻亂;谠直者進,則人主日有開益,惟善是從,所以緻治。
臣自離朝廷,退居林下,間亦仰知時政,大率谀佞者競進,谠直者居外,雖有在朝者,蓋恐觸忤奸邪,亦皆結舌不敢有所開陳。
”疏奏,帝謂輔臣曰:“富弼有疏來。
”章惇曰:“弼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
”惇曰:“盍令分析孰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豈可令分析!”王安禮進曰:“弼之言是也。
”罷朝,惇咎安禮曰:“右丞對上之言失矣。
”安禮曰:“吾侪今日曰‘誠如聖谕’,明日曰‘聖學非臣所及’,安得不謂之小人?”惇無以對。
弼既上疏,又條陳時政之失以待上問,手封以付其子紹庭。
及卒,紹庭上之。
其略曰:“今日上自輔臣,下及庶士,畏禍圖利,習成弊風,忠詞谠論,無複上達,緻陛下聰明蔽塞。
天下禍患已成,尚不知警懼改悔,創艾補救,日甚一日,殆将無及。
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納說圖治之際,聽受失宜,自謂能拒絕衆人,不使異論得行,然後聖化可運,事功可成。
此蓋奸人自謀,利于苟悅,而柄任之臣,欲專權自肆以成己志,遂誤陛下,放斥忠直,進而邪佞,忠言杜絕,谄谀日聞。
去歲納邊臣妄議,大舉以讨西戎,師徒潰敗,兩路騷然。
當舉事之初,執政大臣、台谏、侍從,苟能犯顔極谏,則聖心自回,禍難自息矣。
臣不知是時小大之臣,有為陛下力争其不可者乎?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窮,豈諱過恥敗不思救禍之時?天地至仁,甯與羌夷校曲直勝負!願歸其侵地,休兵息民。
朝廷之事,莫大于用人。
夫輔弼之任,論議之職,皆當極天下之選。
彼貪寵患失,柔從順媚者,豈可使之?事一出于上,則下莫任其責,小人因得以為奸,事成則下得竊其利,事不成則君獨當其咎,豈上下同心,君臣一德之謂邪?”又曰:“宮闱之臣,委之統制方面,皆非所宜。
在外則挾權怙寵,陵轹上下。
入侍左右,寵祿既過,則驕怨易啟,勢位相及,猜奪随至,立黨生禍。
”又曰:“興利之臣,虧損國體,為上斂怨。
至若為場以停民貸,造舍而蔽舊屋,榷河舟之載,擅路糞之利,急于斂取,道路嗟怨,此非上所以與民之意也。
”
弼恭儉好禮,與人言,雖幼賤必盡敬,氣色穆然,不見喜愠。
其好善疾惡,蓋出于天性。
常言:“君子與小人并處,其勢必不勝。
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
小人不勝,則交結構扇,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迨其得志,遂肆毒于善良,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
”弼忠義之性,老而彌笃,家居一紀,斯須未嘗忘朝廷。
江、淮等路發運司歲漕谷六百二十萬,副使蔣之奇領漕事,以是月至京師,入觐。
帝問勞備至,賜三品服,且曰:“朕不複除官,漕事一以委卿。
”之奇辭謝,因條畫利病三十馀事,多見納用。
秋,七月,乙巳,遼主獵于馬尾山。
乙卯,祔孝惠、孝章、淑德、章懷皇後于廟。
丙辰,孫固引疾求去,遂罷為觀文殿學士、知河陽。
以同知樞密院韓缜知樞密院,戶部尚書安焘同知樞密院。
丁巳,遼主谒慶陵。
癸亥,禁外官于部内貸取息,及使者館于民家。
八月,己卯,太白晝見。
乙酉,前桐城縣尉周谔上書,诏中書省記姓名。
帝日閱匦函,小臣所言利害,無不詳覽如此。
辛卯,蒲宗孟罷。
先是宰執同對,帝有無人才之歎,宗孟曰:“人才半為司馬光邪說所壞。
”帝不語,直視宗孟久之。
宗孟懼甚,無以為容。
帝複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邪?未論别事,其辭樞密副使,朕自即位以來,唯見此一人。
它人雖迫之使去,亦不肯矣。
”又因泛論古今人物,宗孟盛稱揚雄之賢,帝作色曰:“揚雄劇秦美新,不佳也。
”罷朝,王安禮戲宗孟曰:“揚雄為公坐累。
”至是禦史論其荒于酒色及繕治府舍過制,遂守本官,知汝州。
以尚書右丞王安禮為尚書左丞,吏部尚書李清臣為尚書右丞。
九月,癸卿朔,日有食之。
戊辰,起居郎蔡京言:“舊修起居注官二員,不分左右,故月輪一員修纂。
今起居郎、舍人分隸兩省,所以備左右史官,則左當書動,右當書言。
乞自今,起居郎、舍人随左右分記言動。
”從之。
己酉,遼主射熊于白石山,加圍場使尼噶為左金吾衛大将軍。
辛未,五國部長貢于遼。
壬申,遼主召北南樞密院官議政事。
冬,十月,癸酉朔,夏國主秉常遣使上表,請複修職貢,乞還舊疆。
安焘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之。
然虜情無厭,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