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不錯,”比爾說。
“眼前這時節很象巴黎。
”
“我們趕不上你了。
”
我們坐在“丁香園”外面的露台上,勃萊特叫了一杯威士忌蘇打,我也要了一杯,比爾又要了一杯珀諾酒。
“你好嗎,傑克?”
“非常好,”我說。
“我過得很愉快。
”
勃萊特瞅着我。
“我出門去真傻,”她說。
“誰離開巴黎,誰就是頭蠢驢。
”
“你過得很愉快?”
“哎,不錯。
挺有意思。
不過不特别好玩。
”
“遇見熟人沒有?”
“沒有,幾乎一個也沒有。
我從不出屋。
”
“你連遊泳也沒去?”
“沒有。
什麼也沒有幹。
”
“聽上去很象維也納,”比爾說。
勃萊特眯縫起眼睛看他,眼角出現皺紋。
“原來維也納是這個樣子的。
”
“一切都跟維也納一個樣。
”
勃萊特又對他微微一笑。
“你這位朋友挺好,傑克。
”
“他是不錯,”我說,“他是制作動物标本的。
”
“那還是在另一個國家裡的事,”比爾說。
“而且都是些死動物。
”
“再喝一杯,”勃萊特說,“我就得趕緊走了。
請你叫侍者去雇輛車子。
”
“外邊排着一溜車,就在對面。
”
“好。
”
我們喝完酒,送勃萊特上車。
“記住,十點左右到‘雅士’。
叫他也去。
邁克爾會在場的。
”
“我們會去的,”比爾說。
出租汽車開動了,勃萊特向我們揮揮手。
“多出色的女人啊,”比爾說。
“怪有教養的。
邁克爾是何許人?”
“就是她要嫁的那個人。
”
“啊呀呀,”比爾說。
“碰到我結識個女人,總是在這節骨眼兒上。
我送他們什麼呢?你看他們會喜歡一對賽馬标本吧?”
“我們還是去吃飯吧。
”
“她真是一位什麼某某夫人嗎?”我們去聖路易島的途中,比爾在汽車裡問我。
“是啊。
在馬種系譜什麼的裡記載着。
”
“乖乖。
”
我們在小島北部勒孔特太太的餐廳裡進餐。
裡面坐滿了美國人,我們不得不站着等座。
有人把這個餐廳寫進美國婦女俱樂部的導遊小冊子裡,稱它為巴黎沿河碼頭邊一家尚未被美國人光顧的古雅飯店,因此我們等了四十五分鐘才弄到一張桌子。
比爾在一九一八年大戰剛停戰時在這裡用過餐,勒孔特太太一見到他就大事張羅起來。
“然而沒有就給我們弄到一張空桌子,”比爾說。
“她可還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
我們吃了頓豐盛的飯:烤子雞、新鮮菜豆、土豆泥、色拉以及一些蘋果餡餅加幹酪。
“你把全球的人都吸引到這裡來了,”比爾對勒孔特太太說。
她舉起一隻手。
“啊,我的上帝!”
“你要發财羅!”
“但願如此。
”
喝完咖啡和白蘭地,我們要來帳單。
距往常一樣,帳單是用粉筆寫在石闆上的,這無疑是本餐廳“古雅”的特點之一。
我們付了帳,和勒孔特太太握握手,就走了出來。
“你就此不想來了,巴恩斯先生,”勒孔特太太說。
“美國來的同胞太多了。
”
“午餐時間來吧。
那時不擠。
”
“好。
我就會來的。
”
我們在小島北部奧爾良河濱街的行道樹下朝前走,樹枝從岸邊伸出,籠罩在河面上。
河對岸是正在拆毀的一些老房子留下的斷垣殘壁。
“要打通一條大街。
”
“是在這麼幹,”比爾說。
我們繼續朝前走,繞島一周。
河面一片漆黑,開過一艘燈火通明的河上小客輪,它悄悄地匆匆駛往上遊,消失在橋洞底下。
巴黎聖母院蹲伏在河下遊的夜空下。
我們從貝都恩河濱街經小木橋向塞納河左岸走去,在橋上站住了眺望河下遊的聖母院。
站在橋上,隻見島上暗淡無光,房屋在天際高高聳起,樹林呈現出一片蔭影。
“多麼壯觀,”比爾說。
“上帝,我真想往回走。
”
我們倚在橋的木欄杆上,向上遊那些大橋上的燈光望去。
橋下的流水平靜而漆黑。
它無聲地流過橋墩。
有個男人和一個姑娘從我們身邊走過。
他們互相用胳膊摟抱着走去。
我們跨過木橋,順着勒穆瓦納主教路向上走。
路面很陡,我們一直步行到康特雷斯卡普廣場。
廣場上,弧光燈光從樹葉叢中射下來,樹下停着一輛正要開動的公共汽車。
“快樂的黑人”咖啡館門内傳出音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