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愛好者咖啡館的窗子,我看見裡面那張很長的白鐵酒吧櫃。
門外露台上有些工人在喝酒。
在“愛好者”的露天廚房裡,有位姑娘在油鍋裡炸土豆片。
旁邊有一鐵鍋炖肉。
一個老頭兒手裡拿着一瓶紅酒站在那裡,姑娘舀了一些用盤子裝上遞給他。
“想喝一杯吧?”
“不想喝,”比爾說。
“現在不需要。
”
我們在康特雷斯卡普廣場上向右拐,順着平坦、狹窄的街道走去,兩側的房子高大而古老。
有些房子突向街心。
另一些往後縮。
我們走上鐵鍋路,順着它往前走,它一直把我們帶到南北筆直的聖雅克路,我們然後往南走,經過前有庭院、圍着鐵栅欄的瓦爾德格拉斯教堂,到達皇家港大街。
“你想做什麼?”我問。
“到咖啡館去看看勃萊特和邁克?”
“行啊。
”
我們走上和皇家港大街相銜接的蒙帕納斯大街,一直朝前走,經過“丁香園”、“拉維涅”、“達穆伊”和另外那些小咖啡館,穿過馬路到了對面的“洛東達”,在燈光下經過它門前的那些桌子,來到“雅士”。
邁克爾從桌邊站起來迎着我們走過來。
他的臉曬得黝黑,氣色很好。
“嗨——嗨,傑克,”他說。
“嗨——嗨!你好,老朋友?”
“看來你的身體結實着呢,邁克。
”
“是啊。
結實着哩。
除了散步,别的什麼也不幹,整天溜達。
每天同我母親喝茶的時候喝一杯酒。
”
比爾走進酒吧間去了。
他站着和勃萊特說話,勃萊特坐在一隻高凳上,架起了腿兒。
她沒有穿長統襪子。
“看到你真高興,傑克,”邁克爾說。
“我有點醉了,你知道。
想不到吧?你注意到我的鼻子了嗎?”
他鼻梁上有一攤已幹的血迹。
“讓一位老太太的手提包碰傷的,”邁克說。
“我擡手想幫她拿下幾個手提包,它們砸在我頭上了。
”
勃萊特在酒吧間裡拿她的煙嘴向他打手勢,擠眼睛。
“一位老太太,”邁克說。
“她的手提包砸在我頭上了。
”
“我們進去看勃萊特吧。
哎,她是個迷人的東西。
你真是位可愛的夫人,勃萊特。
你這頂帽子是從哪兒弄來的?”
“一個朋友給我買的。
你不喜歡?”
“太難看了。
買頂好的去。
”
“啊,現在我們的錢可多哩,”勃萊特說。
“喂,你還不認識比爾吧?你真是位可愛的主人,傑克。
”
她朝邁克轉過身去。
“這是比爾.戈頓。
這個酒鬼是邁克.坎貝爾。
坎貝爾先生是位沒還清債務的破産者。
”
“可不是?你知道,昨天在倫敦我碰到了我過去的合夥人。
就是他把我弄到了這個地步。
”
“他說了些什麼?”
“請我喝了一杯酒。
我尋思還是喝了吧。
喂,勃萊特,你真是個迷人的東西。
你看她是不是很美麗?”
“美麗。
長着這麼個鼻子?”“鼻子很可愛。
來,把鼻子沖着我。
她不是個迷人的東西嗎?”“是不是該把這個人留在蘇格蘭?”“喂,勃萊特,我們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
”“别說話沒檢點,邁克爾。
别忘了這酒吧間裡有女客呢。
”“她是不是個迷人的東西?你看呢,傑克?”“今晚有場拳擊賽,”比爾說。
“想去嗎?”“拳擊賽,”邁克說。
“誰打?”“萊杜對某某人。
”“萊杜拳術很高明,”邁克說。
“我倒真想去看看,”——他竭力打起精神來——“但是我不能去。
我和這東西有約在先。
喂,勃萊特,一定要去買頂新帽子。
”
勃萊特拉下氈帽,遮住一隻眼睛,在帽沿下露出笑容。
“你們兩位趕去看拳擊吧。
我得帶坎貝爾先生直接回家了。
”
“我沒有醉,”邁克說。
“也許有那麼一點醉意。
嗨,勃萊特,你真是個迷人的東西。
”
“你們去看拳擊吧,”勃萊特說。
“坎貝爾先生越來越難弄了。
你這是哪兒來的一股多情勁兒,邁克爾?”
“嗨,你真是個迷人的東西。
”
我們說了再見。
“我不能去真遺憾,”邁克說。
勃萊特吃吃地笑。
我走到門口回頭望望。
邁克一隻手扶在酒吧櫃上,探身沖着勃萊特說話。
勃萊特相當冷淡地看着他,但是眼角帝着笑意。
走到外面人行道上,我說:“你想去看拳擊嗎?”
“當然羅,”比爾說。
“如果用不着我們走路的話。
”
“邁克為他這個女朋友得意着呢,”我在汽車裡說。
“唷,”比爾說。
“這你哪能多責怪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