飾;緊身短上衣和短褲雖然是新的,但全都皺巴巴,像在箱子底壓久了的旅行服。
這一切,達達尼昂是以最細心的觀察者那種迅捷的目光觀察到的,大概本能的感覺告訴他,這個人将會對他未來的生活産生巨大的影響。
然而,當達達尼昂兩眼盯住穿紫色短上衣的紳士時,那位紳士正對他那匹貝亞恩矮馬發表極為精彩而深刻的議論,另外兩個人聽了大笑不止,紳士本人呢,顯然一反常态,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微笑。
這一回确鑿無疑了,達達尼昂覺得真是受到了侮辱。
他确信對方是在譏笑他,便把帽子往眼睛上面一拉,模仿路過加斯科尼的某些貴族老爺擺出的官架子,一手壓住劍柄的護手,一手叉腰,朝他們走過去。
不幸的是,他越朝前走,怒火越旺,竟至完全喪失了理智,把想好的傲慢而莊嚴的挑釁話忘到了腦後,怒氣沖沖地用手朝人家一指,嘴裡吐出的完全是一個莽漢的語言:
“喂!先生,”他嚷道,“窗闆後面的那位先生!不錯,我喊的就是您!您在笑什麼?說說看,好讓我們來一快兒笑!”
那位紳士慢慢地把目光從坐騎移到騎士身上,仿佛一時還沒明白這種奇怪的指責是針對他的,等到終于明白過來之後,他略略皺一下眉頭,又停頓了相當長時間,才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譏諷、傲慢的口氣說道:
“先生,我并沒有和您說話。
”
“我嗎,可是在和您說話!”。
小夥子被這種既傲慢又優雅,既禮貌又蔑視的态度激怒了,這樣說道。
陌生人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又打量達達尼昂一會兒,然後離開窗口,走出客店,來到與他相距兩步遠的地方,站在馬的對面。
另外兩個人始終留在窗口,看見陌生人那副從容不迫而又蔑視譏諷的态度,笑得更厲害了。
達達尼昂見他朝自己走過來,便把劍從鞘裡拔出一尺光景。
“這匹馬的确是,或者更确切地講,它年輕的時候的确是一朵金色的毛莨花,”陌生人繼續對窗口的兩個人發表已經開始的議論,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達達尼昂怒不可遏的樣子,雖然達達尼昂站在他和那兩個人之間。
“這種顔色在植物界很常見,不過這種顔色的馬,至今很少見。
”
“笑馬者未必有膽量笑馬的主人吧!”特雷維爾先生的效仿者怒氣沖沖地說道。
“本人不常笑,先生,”陌生人答道,“這從我的表情您自己可以看得出來,不過,在老子高興的時候,這笑的特權我是要保留的。
”
“可是,老子不願意别人在我不高興的時候笑!”達達尼昂嚷道。
“真的嗎,先生?”陌生人問道,顯得異乎尋常地平靜,“好啊,這太合乎情理啦。
”說完他一轉身,準備從大門回到屋裡去。
達達尼昂到達的時候,就看見門洞裡停着一匹上了鞍子的馬。
達達尼昂的性格,豈能放過一個如此無禮嘲笑自己的家夥!他嗖的一聲從鞘裡把整個劍拔出來,追上去喊道:“轉過身來,那位嘲笑人的先生,給我轉過身來,我不想從背後給您一劍。
”
“給我一劍!”那人轉過身,吃驚而又輕蔑地打量着這個年輕人,說道,“啊哈,親愛的,得了吧,您莫不是瘋了!”
接着,他又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
“真遺憾,本來倒是塊好料子。
國王陛下正派人四處尋找,招募火槍手哩!”
他的話還沒落音,達達尼昂就憤怒地一劍刺了過去。
他要不是趕緊往後一跳,這輩子恐怕就是最後一回取笑人了。
陌生人見事情已經越出唇舌相譏的界限,便也拔出劍,向對手施了施禮,認真地擺出了防衛的姿勢。
而正在這時,他那兩個聽衆随同店主,揮舞着棍棒、鏟子和火鉗,劈頭蓋臉朝達達尼昂打将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進攻,立刻把達達尼昂完全牽制住了,使他不得不回轉身,對付這雨點般的打擊,而他的對手準确地把劍插回了劍鞘,從沒有當成的戰鬥者,變成了戰鬥的旁觀者,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觀看,一邊嘴裡咕噜道:
“加斯科尼人真該死!把他扔回到那匹枯黃色的馬背上,叫他滾蛋!”
“不宰了你老子才不會走呢,孬種!”達達尼昂一邊嚷着,一邊盡力抵抗,并沒有在三個圍攻上來的敵人面前後退一步。
“還是一副加斯科尼人的牛脾氣。
”紳士嘟囔道,“我敢肯定,這些加斯科尼人的本性是改不了啦!既然他非要這樣不可,你們就繼續讓他這樣蹦蹦跳跳,等他跳累了,就會說夠了的。
”
不過,陌生人不知道他面對的這個人多麼倔強。
達達尼昂是條絕不會求饒的漢子。
因此,戰鬥又繼續了一會兒。
終于,達達尼昂筋疲力盡了,手裡的劍被對方一棍擊斷為兩截,他隻好扔了。
另一棍擊傷了他的前額,他立刻摔倒在地上,鮮血淋漓,幾乎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