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他們時常在一起談到巴黎,她最後總是自怨自艾地說:
“啊!要是我們住在那裡,該多麼好!”
“啊!要是我們住在那裡,該多麼好!”
“難道我們現在不幸福嗎?”年輕人溫情脈脈地反問她,一面用手摸她的鬓發。
“對,我們幸福,”她說,我都幸福得要發瘋了。
吻吻我吧!”
她對丈夫從來不像現在這樣好,她為他做“阿月渾子”奶酪,晚餐後給他彈華爾茲舞曲。
他覺得自己是世上運氣最好的人,艾瑪也過得無憂無慮,但是一天晚上.突然間,他問道:
“是不是朗珀蕾小姐給你上鋼琴課?”
“是的。
”
“我下午碰到她,”夏爾接着說,“在列亞爾太太家。
我對她說起你來,她卻說不認識你。
”
這好像是雷轟頭頂。
不過,她還是若無其事地答道:
“啊!恐怕是她忘了我的名字!”
“也許在盧昂,”醫生說,“不止一個朗珀蕾小姐教鋼琴吧?”
“這也可能。
”
然後,她趕緊說:
“不過我有她的收據。
等等!我找來給你看。
”
于是她走到書桌前,搜遍了所有的抽屜,翻亂了所有的文件,結果還是昏頭脹腦,沒有找到,夏爾盡力勸她不必勞神,為這些無所謂的收據傷腦筋。
的确,到了下星期五,夏爾在不見陽光的衣帽間換皮靴的時候,在皮子和襪子之間摸到了一張紙條,拿出來一看,上面寫着:
茲收到三個月學雜費六十五法朗整,此據。
費莉西.朗珀蕾
音樂教師
“這鬼收條怎麼鑽到我靴子裡來了?’
“那恐怕是,”她答道,“裝發票的舊紙盒裡掉出去的,盒子不是放在木闆邊上嗎!”
從這時起,她的生活成了用謊話紡織起來的藝術品,她把她的愛情掩藏在面紗的包裝之下。
說謊成了一種需要,一種嗜好,一種樂趣。
到了這種地步,如果她說昨天上街她靠右走,你就得相信其實她是靠左走的。
一天早上,像平常一樣,她穿得相當單薄,動身到盧昂去了,不料忽然下起雪來;夏爾正有窗口看天氣,一眼看見布尼賢神甫坐着杜瓦施市長的馬車,要去盧昂。
于是他跑下樓,拿了一條厚圍巾交給神甫,拜托他一到紅十字旅館,就轉交給他太太。
神甫一到就問旅館老闆娘:榮鎮的醫生夫人住哪間房子。
老闆娘說:她很少光顧。
因此,到了晚上,神甫在燕子号班車上碰到包法利夫人時,就說起這件為難的事,但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麼要緊,因為他接着就談起一位在大教堂的傳道師來,說他口若懸河,闊太太都聽得不肯走。
沒有關系,他并沒有尋根問底.但誰知道别人會怎樣說呢。
于是她想,以後還是每次在紅十字旅館下車更穩當,鎮上的正派人士下樓看見她,就不會起疑心了。
不料有一天,勒合先生碰到她挽着萊昂的胳膊,從布洛涅旅館裡走出來,她吓壞了,以為他會張揚出去。
其實,他哪裡會那樣傻!
不過,三天之後,他走進了她的房間,關上房門,說道:
“我等錢用。
”
她說她拿不出錢來。
于是勒合唉聲歎氣,說他幫過她多少忙。
的确,夏爾簽過字的兩張借據,直到目前,艾瑪隻付了一張,至少第二張呢,商人在她請求之下,答應換成兩張借條,但是借款的日期卻大大提前了。
歎氣後,他從衣袋裡拿出一張沒有付款的帳單來,其中有窗簾、地毯、沙發套的料子、幾件衣服、還有梳妝打扮的各種用品,加起來總數大約有兩千法朗。
她低下頭,他卻接着說:
“你沒有現錢,但有‘房産’呀。
”
于是他指出在巴恩鎮有一座舊房子,坐落在奧馬爾附近,沒有多少收益。
房子原來是歸田莊的,但包法利老爹把小田莊賣了,勒合對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知道占地多少公頃,鄰居姓甚名誰。
“我要是你呀,”他說,“賣掉房子還清債,還有多餘的錢好用呢。
”
她怕不容易找到買主;他說也有可能找得到;她就問他怎樣才能賣掉。
“你不是有委托書嗎?”他答道。
這句話有如一陣清風,吹到她的臉上。
“把帳單留下吧,”艾瑪說。
“哎!你何必麻煩呢!”勒合答道。
下個星期他又來了,并且自我吹噓,說是大費周折之後,總算找到了一個什麼朗格瓦,他早就打那座房子的主意,但不知道打算出什麼價錢。
“價錢沒有關系!”她叫了起來。
正相反,他倒不急,說要等等,試試這個家夥。
這筆買賣值得跑一趟,既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