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個熟知武林情事的年長之人都驚噫出聲。
劉正風搶上前去,深深一揖,說道:“不知尊駕光臨,有失禮數,當真得罪了。
”
其實那個駝子,卻哪裡是甚麼武林異人了?便是福威镖局少镖頭林平之。
他深恐被人認出,一直低頭兜身,縮在廳角落裡,若不是餘滄海逐一認人,誰也不會注意到他。
這時衆人目光突然齊集,林平之登時大為窘迫,忙站起向劉正風還禮,說道:“不敢,不敢!”
劉正風知道本高峰是塞北人士,但眼前此人說的卻是南方口音,年歲相差甚遠,不由得起疑,但素知木高峰行事神出鬼沒,不可以常理測度,仍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劉正風,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
林平之從未想到有人會來詢問自己姓名,嗫嚅了幾句,一時不答。
劉正風道:“閣下跟木大俠……”林平之靈機一動:“我姓‘林’,拆了開來,不妨隻用一半,便冒充姓‘木’好了。
”随口道:“在下姓木。
”
劉正風道:“木先生光臨衡山,劉某當真是臉上貼金。
不知閣下跟‘塞北明駝’木大俠如何稱呼?”他看林平之年歲甚輕,同時臉上那些膏藥,顯是在故意掩飾本來面貌,決不是那成名已數十年的“塞北明駝”木高峰。
林平之從未聽到過“塞北明駝木大俠”的名字,但聽得劉正風語氣之中對那姓木之人甚是尊敬,而餘滄海在旁側目而視,神情不善,自己但須稍露行迹,隻怕立時便會斃于他的掌下,此刻情勢緊迫,隻好随口敷衍搪塞,說道:“塞北明駝木大俠嗎?那是……那是在下的長輩。
”他想那人既有“大俠”之稱,當然可以說是“長輩”。
餘滄海眼見廳上更無别個異樣之人,料想弟子申人俊和吉人通二人受辱,定是此人下的手,倘若塞北明駝木高峰親來,雖然頗有忌憚,卻也不懼,這人不過是木高峰的子侄,更加不放在心上,是他先來向青城派生事,豈能白白的咽下這口氣去?當即冷冷的道:“青城派和塞北木先生素無瓜葛,不知甚麼地方開罪了閣下?”
林平之和這矮小道人面對面的站着,想起這些日子來家破人散,父母被擒,迄今不知生死,全是因這矮小道人而起,雖知他武功高過自己百倍,但胸口熱血上湧,忍不住便要拔出兵刃向他刺去。
然而這些日來多曆憂患,已非複當日福州府那個鬥雞走馬的纨褲少年,當下強抑怒火,說道:“青城派好事多為,木大俠路見不平,自要伸手。
他老人家古道熱腸,最愛鋤強扶弱,又何必管你開罪不開罪于他?”
劉正風一聽,不由得暗暗好笑,塞北明駝木高峰武功雖高,人品卻頗為低下,這“木大俠”三字,隻是自己随口叫上一聲,其實以木高峰為人而論,别說“大俠”兩字夠不上,連跟一個“俠”字也是毫不相幹。
此人趨炎附勢,不顧信義,隻是他武功高強,為人機警,倘若跟他結下了仇,那是防不勝防,武林中人對他忌憚畏懼則有之,卻無人真的對他有甚麼尊敬之意。
劉正風聽林平之這麼說,更信他是木高峰的子侄,生怕餘滄海出手傷了他,當即笑道:“餘觀主,木兄,兩位既來到舍下,都是在下的貴客,便請瞧着劉某的薄面,大家喝杯和氣酒,來人哪,酒來!”家丁們轟聲答應,斟上酒來。
餘滄海對面前這年輕駝子雖不放在眼裡,然而想到江湖上傳說木高峰的種種陰毒無賴事迹,倒也不敢貿然破臉,見劉府家丁斟上酒來,卻不出手去接,要看對方如何行動。
林平之又恨又怕,但畢竟憤慨之情占了上風,尋思:“說不定此刻我爹媽已遭這矮道人的毒手,我甯可被你一掌斃于當場,也決不能跟你共飲。
”
目光中盡是怒火,瞪視餘滄海,也不伸手去取酒杯,他本來還想辱罵幾句,畢竟懾于對方之威,不敢罵出聲來。
餘滄海見他對自己滿是敵意,怒氣上沖,一伸手,便施展擒拿法抓住了他手腕,說道:“好!好!好!沖着劉三爺的金面,誰都不能在劉府上無禮。
木兄弟,咱們親近親近。
”
林平之用力一掙,沒能掙脫,聽得他最後一個“近”字一出口,隻覺手腕上一陣劇痛,腕骨格格作響,似乎立即便會給他捏得粉碎。
餘滄海凝力不發,要逼迫林平之讨饒。
哪知林平之對他心懷深仇大恨,腕上雖痛入骨髓,卻哼也沒哼一聲。
劉正風站在一旁,眼見他額頭黃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滲将出來,但臉上神色傲然,絲毫不屈,對這青年人的硬氣倒也有些佩服,說道:“餘觀主!”
正想打圓場和解,忽聽得一個尖銳的聲音說道:“餘觀主,怎地興緻這麼好,欺侮起木高峰的孫子來着?”
衆人一齊轉頭,隻見廳口站着一個肥肥胖胖的駝子,這人臉上生滿了白瘢,卻又東一塊西一塊的都是黑記,再加上一個高高隆起的駝背,實是古怪醜陋之極。
廳上衆人大都沒見過木高峰的廬山真面,這時聽他自報姓名,又見到這副怪相,無不聳然動容。
這駝子身材臃腫,行動卻敏捷無倫,衆人隻眼睛一花,見這駝子已欺到了林平之身邊,在他肩頭拍了拍,說道:“好孫子,乖孫兒,你給爺爺大吹大擂,說甚麼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爺爺聽在耳裡,可受用得很哪!”說着又在他肩頭拍了一下。
他第一次拍肩,林平之隻感全身劇震,餘滄海手臂上也是一熱,險些便放開了手,但随即又運功力,牢牢抓住。
木高峰一拍沒将餘滄海的五指震脫,一面跟林平之說話,一面潛運内力,第二下拍在他肩頭之時,已使上了十成功力。
林平之眼前一黑,喉頭發甜,一口鮮血湧到了嘴裡。
他強自忍住,骨嘟一聲,将鮮血吞入了腹中。
餘滄海虎口欲裂,再也捏不住,隻得放開了手,退了一步,心道:“這駝子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虛傳,他為了震脫我手指,居然甯可讓他孫子身受内傷。
”
林平之勉力哈哈一笑,向餘滄海道:“餘觀主,你青城派的武功太也稀松平常,比之這位塞北明駝木大俠,那可差得遠了,我瞧你不如改投木大俠門下,請他點撥幾招,也可……也可……有點兒進……進益……”他身受内傷,說這番話時心情激蕩,隻覺五髒便如倒了轉來,終于支撐着說完,身子已搖搖欲墜。
餘滄海道:“好,你叫我改投木先生的門下,學一些本事,餘滄海正是求之不得。
你自己是木先生門下,本事一定挺高的了,在下倒要領教領教。
”
指明向林平之挑戰,卻要木高峰袖手旁觀,不得參預。
木高峰向後退了兩步,笑道:“小孫子,隻怕你修為尚淺,不是青城派掌門的對手,一上去就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