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随口詈罵,又有甚麼好笑了?隻是人人對自己發笑,卻也不禁狼狽。
方人智縱身而前,搶到餘滄海背後,從他衣服上揭下一張紙來,随手一團,餘滄海接了過來,展開一看,卻見紙上畫着一隻大烏龜,自是那女童貼在自己背後的。
餘滄海羞憤之下,心中一凜:“這隻烏龜當然是早就繪好了的。
别人要在我背心上作甚麼手腳,決無可能,定是那女童大哭大叫,趁我心慌意亂之際,便即貼上,如此說來,暗中定是有大人指使。
”轉眼向劉正風瞧了一眼,心想:“這女孩自是劉家的人,原來劉正風暗中在給我搗鬼。
”
劉正風給他這麼瞧了一眼,立時明白,知他怪上了自己,當即走上一步,向那女童道:“小妹妹,你是誰家的孩子?你爹爹媽媽呢?”這兩句問話,一來是向餘滄海表白,二來自己确也起疑,要知道這小姑娘是何人帶來。
那女童道:“我爹爹媽媽有事走開了,叫我乖乖的坐着别動,說一會兒便有把戲瞧,有兩個人會飛出去躺着不動,說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領,叫甚麼‘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果然好看!”說着拍起手來。
她臉上晶瑩的淚珠兀自未曾拭去,這時卻笑得甚是燦爛。
衆人一見,不由得都樂了,明知那是陰損青城派的,眼見那兩名青城派弟子兀自躺着不動,屁股朝天,屁股上清清楚楚的各有一個腳印,大暴青城派之醜。
餘滄海伸手到一名弟子身上拍了拍,發覺二人都被點了穴道,正與先前申人俊、吉人通二人所受一般無異,若要運内力解穴,殊非一時之功,不但木高峰在旁虎視眈眈,而且暗中還伏了大對頭,這時可不能為了替弟子解穴而耗損内力,當即低聲向方人智道:“先擡了下去。
”方人智向幾名同門一招下,幾個青城派弟子奔了出來,将兩個同門擡了出廳。
那女童忽然大聲道:“青城派的人真多!一個人平沙落雁,有兩個人擡!兩個人平沙落雁,有四個人擡。
”
餘滄海鐵青着臉,向那女童道:“你爹爹姓甚麼?剛才這幾句話,是你爹爹教的麼?”他想這女童這兩句話甚是陰損,若不是大人所教,她小小年紀,決計說不出來,又想:“甚麼‘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是令狐沖這小子胡謅出來的,多半華山派不忿令狐沖為人傑所殺,向我青城派找場子來啦。
點穴之人武功甚高,難道……難道是華山派掌門嶽不群在暗中搗鬼?”想到嶽不群在暗算自己,不但這人甚是了得,而且他五嶽劍派聯盟,今日要是一齊動手,青城派非一敗塗地不可。
言念及此,不由得神色大變。
那女童不回答他的問話,笑着叫道:“二一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二五得十……”不住口的背起九九乘數表來。
餘滄海道:“我問你啊!”聲音甚是嚴厲。
那女童嘴一扁,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将臉藏在定逸師太的懷裡。
定逸輕輕拍她背心,安慰她道:“别怕,别怕!乖孩子,别怕。
”轉頭向餘滄海道:“你這麼兇霸霸吓唬孩子幹麼?”
餘滄海哼了一聲,心想:“五嶽劍派今日一齊跟我青城派幹上了,可得小心在意。
”
那女童從定逸懷中伸頭出來,笑道:“老師太,二二得四,青城派兩個人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四個人擡,二三得六,三個人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就得六個人擡,二四得八……”沒再說下去,已格格的笑了起來。
衆人覺得這小姑娘動不動便哭,哭了之後随即破涕為笑。
如此忽哭忽笑,本來是七八歲孩童的事,這小姑娘行模樣已有十三四歲,身材還生得甚高,何況每一句話都是在陰損餘滄海,顯然不是天真爛漫的孩童之言,暗中另行有人指使,那是絕無可疑的了。
餘滄海大聲道:“大丈夫行為光明磊落,哪一位朋友跟貧道過不去的,盡可現身,這般鬼鬼祟祟的藏頭露尾,指使一個小孩子來說些無聊言語,算是哪一門子英雄好漢?”
他身子雖矮,這幾句話發自丹田,中氣充沛,入耳嗡嗡作響。
群豪聽了,不由自主的肅然起敬,一改先前輕視的神态。
他說完話後,大廳中一片靜寂,無人答話。
隔了好一會,那女童忽道:“老師太,他問是哪一門子的英雄好漢?他青城派是不是英雄好漢?”定逸是恒山派的前輩人物,雖對青城派不滿,不願公然抵毀整個門派,當下含糊其辭的答道:“青城派……青城派上代,是有許多英雄好漢的。
”那女童又問:“那麼現今呢?還有沒有英雄好漢剩下來?”定逸将嘴向餘滄海一努,道:“你問這位青城派的掌門道長罷!”
那女童道:“青城派掌門道長,倘使人家受了重傷,動彈不得,卻有人上去欺侮他。
你說那個乘人之危的家夥,是不是英雄好漢?”
餘滄海心頭怦的一跳,尋思:“果然是華山派的!”
先前在花廳中曾聽儀琳述說羅人傑刺殺令狐沖經過之人,也盡皆一凜:
“莫非這小姑娘和華山派有關?”勞德諾卻想:“這小姑娘說這番話,明明是為大師哥抱不平來着。
她卻是誰?”他為了怕小師妹傷心,匆忙之間,尚未将大師兄的死訊告知同門。
儀琳全身發抖,心中對那小姑娘感激無比。
這一句話,她早就想向餘滄海責問,隻是她生性和善,又素來敬上,餘滄海說甚麼總是前輩,這句話便問不出口,此刻那小姑娘代自己說出了心頭的言語,忍不住胸口一酸,淚水便撲簌簌的掉下來了。
餘滄海低沉着聲音問道:“這一句話,是誰教你問的?”
那女童道:“青城派有一個羅人傑,是道長的弟子罷?他見人家受了重傷,那受傷的又是個大大的好人,這羅人傑不去救他,反而上去刺他一劍。
你說這羅人傑是不是英雄好漢?這是不是道長教他的青城派俠義道本事?”
這幾句話雖是出于一個小姑娘之口,但她說得爽脆利落,大有咄咄逼人之意。
餘滄海無言可答,又厲聲道:“到底是誰指使你來問我?你父親是華山派的是不是?”
那女童轉過了身子,向定逸迫:“老師太,他這麼吓唬小姑娘,算不算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算不算英雄好漢?”定逸歎了口氣,道:“這個我可就說不上來了。
”
衆人愈聽愈奇,這小姑娘先前那些話,多半是大人先前教定了的,但剛才這兩句問話,明明是抓住了餘滄海的話柄而發問,譏刺之意,十分辛辣,顯是她随機應變,出于己口,瞧不出她小小年紀,竟這般厲害。
儀琳淚眼模糊之中,看到了這小姑娘苗條的背影,心念一動:“這個小妹妹我曾經見過的,是在哪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