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歎了口氣,說道:“任老先生,你怎麼不作聲,上次那姓風的小子來跟你比劍,你在我三個兄弟面前,絕口不提我向你問話之事,足感盛情。
我想老先生經過那一場比劍,當年的豪情勝概,不免在心中又活了起來罷?外邊天地多麼廣闊,你老爺子出得黑牢,普天下的男女老幼,你要殺哪一個便殺哪一個,無人敢與老爺子違抗,豈不痛快之極?你答允我這件事,于你絲毫無損,卻為甚麼十二年來總是不肯應允?”
令狐沖聽他語音誠懇,确是将自己當作了那姓任的前輩,心下更加起疑,隻聽黑白子又說了一會話,翻來覆去隻是求自己答允那件事。
令狐沖急欲獲知其中詳情,但料想自己隻須一開口,情形立時會糟,隻有硬生生的忍住,不發半點聲息。
黑白子道:“老爺子如此固執,隻好兩個月後再見。
”忽然輕輕笑了幾聲,說道:“老爺子這次沒破口罵我,看來已有轉機。
這兩個月中,請老爺子再好好思量罷,”說着轉身向外行去。
令狐沖着急起來,他這一出去,須得再隔兩月再來,在這黑獄中度日如年,怎能再等得兩個月?等他走出幾步,便即壓低嗓子,粗聲道:“你求我答允甚麼事?”
黑白子轉身一縱,到了方孔之前,行動迅捷之極,顫聲道:“你……你肯答允了嗎?”
令狐沖轉身向着牆壁,将手掌蒙在口上,含糊不清的道:“答允甚麼事?”
黑白子道:“十二年來,每年我都有六次冒險來到此處,求懇你答允,老爺子怎地明知故問?”令狐沖哼的一聲,道:“我忘記了。
”黑白子道:“我求老爺子将那大法的秘要傳授在下,在下學成之後,自當放老爺子出去。
”
令狐沖尋思:“他是真的将我錯認作是那姓任前輩?還是另有陰謀詭計?”一時無法知他真意,隻得又模模糊糊的咕噜幾句,連自己都不知說的是甚麼,黑白子自然更加聽不明白了,連問:“老爺子答不答允?老爺子答不答允,”
令狐沖道:”你言而無信,我才不上這個當呢。
”
黑白子道:“老爺子要在下作甚麼保證,才能相信?”令狐沖道:“你自己說好了。
”黑白子道:“老爺子定是擔心傳授了這大法的秘要之後,在下食言而肥,不放老爺子出去,是不是?這一節在下自有安排,總是教老爺子信得過便是。
”令狐沖道:“甚麼安排?”
黑白子道:“請問老爺子,你是答允了?”語氣中顯得驚喜不勝。
令狐沖腦中念頭轉得飛快:“他求我傳大法的秘要,我又有甚麼大法的秘要可傳?但不妨聽聽他有甚麼安排。
他如真的能放我出去,我便将鐵闆上那些秘訣說給他聽,管他有用無用,先騙一騙他再說。
”
黑白子聽他不答,又道:“老爺子将大法傳我之後,我便是老爺子門下的弟子了。
本教弟子欺師滅祖,向來須受剝皮淩遲之刑,數百年來,無人能逃得過,在下如何膽敢不放老爺子出去?”令狐沖哼的一聲,說道:“原來如此。
三天之後,你來聽我回話。
”黑白子道:“老爺子今日答允了便是,何必在這黑牢中多耽三天?”
令狐沖心想:“他比我還心急得多,且多挨三天再說,看他到底有何詭計。
”當下重重哼了一聲,顯得甚為惱怒。
黑白子道:“是!是!三天之後,在下再來向你老人家請教。
”
令狐沖聽得他走出地道,關上了鐵門,心頭思潮起伏:“難道他當真将我錯認為那姓任的前輩?此人甚是精細,怎會鑄此大錯?”突然想起一事:
“莫非黃鐘公窺知了他的秘密,暗中将任前輩囚于别室,卻将我關在此處?不錯,這黑白子十二年來,每隔兩月便來一次,多半給人察覺了。
定是黃鐘公暗中布下了機關。
”
突然之間,想起了黑白子适才所說的一句話來:“本教弟子欺師滅祖,向來須受剝皮淩遲之刑,數百年來,無人能逃得過。
”尋思:“本教?甚麼教?難道是魔教,莫非那姓任的前輩和江南四狗都是魔教中人?也不知他們搗甚麼鬼,卻将我牽連在内。
”一想到“魔教”兩字,便覺其中詭秘重重,難以明白,也就不再多想,隻是琢磨着兩件事:“黑白子此舉出于真情,還是作僞?三天之後他再來問我,那便如何答複?”
東猜西想,種種古怪的念頭都轉到了,卻想破了頭也無法猜到黑白子的真意,到後來疲極入睡。
一覺醒轉之後,第一個念頭便是:“倘若向大哥在此,他見多識廣,頃刻間便能料到黑白子的用意。
那姓任的前輩智慧之高,顯然更在向大哥之上……啊唷!”
脫口一聲大叫,站起身來。
睡了這一覺之後,腦子大為清醒,心道:“十二年來,任老前輩始終沒答允他,自然是因深知此事答允不得。
他是何等樣人,豈不知其中利害關節?”随即又想:“任老前輩固然不能答允,我可不是任老前輩,又有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