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之聲也聽不到半點,實是大異尋常。
定靜師太突然擔心起來:“莫非魔教布下了陰毒陷阱?女弟子們沒多大江湖閱曆,别要中了詭計,給魔教一網打盡。
”走到門口,隻見東北角人影晃動,西首又有幾人躍入人家屋中,都是本派弟子,她心中稍定。
又過一會,衆弟子絡繹回報,都說鎮上并無一人。
儀和道,“别說沒人,連畜生也沒一隻。
”儀清道:“看來鎮上各人離去不久,許多屋中箱籠打開,大家把值錢的東西部帶走了。
”定靜師太點點頭,問道:“你們以為怎麼?”儀和道:“弟子猜想,那是魔教妖人驅散了鎮民,不久便會大舉來攻。
”定靜師太道:“不錯!這一次魔教妖人要跟咱們明槍交戰,那好得很啊。
你們怕不怕?”衆弟子齊聲道:“降魔滅妖,乃我佛門弟子的天職。
”定靜師太道:“咱們便在這客店中宿歇,做飯飽餐一頓再說。
先試試水米蔬菜之中有無毒藥。
”
恒山派會餐之時,本就不許說話,這一次更是人人豎起了耳朵,傾聽外邊聲息。
第一批吃過後,出去替換外邊守衛的弟子進來吃飯。
儀清忽然想到一計,說道:“師伯,咱們去将許多屋中的燈燭都點了起來,教敵人不知咱們的所在。
”定靜師太道:“這疑兵之計甚好。
你們七人去點燈。
”
她從大門中望出去,隻見大街西首許多店鋪的窗戶之中,一處處透了燈火出來,再過一會,東首許多店鋪的窗中也有燈光透出。
大街上燈光處處。
便是沒半點聲息。
定靜師太一擡頭,見到天邊月亮,心中默禱:“菩薩保佑,讓我恒山派諸弟子此次得能全身而退。
弟子定靜若能複歸恒山,從此青燈禮佛,再也不動刀劍了。
”
她昔年叱咤江湖,着實幹下了不少轟轟烈烈的事迹,但昨晚仙霞嶺上這一戰,局面之兇險,此刻思之猶有餘悸,所擔心的是率領着這許多弟子,倘若是她孤身一人,情境便再可怖十倍,那也不放在心上,又再默禱:“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要是我恒山諸人此番非有損折不可,隻讓弟子定靜一人身當此災,諸般殺業報應,隻由弟子一人承當。
”
便在此時,忽聽得東北角傳來一個女子聲音大叫:“救命,救命哪!”
萬籁俱寂之中,尖銳的聲音特别顯得凄厲。
定靜師太微微一驚,聽聲音并非本派弟子,凝目向東北角望去,并未見到甚麼動靜,随見儀清等七名弟子向東北角上奔去,自是前去察看。
過了良久,不見儀清等回報。
儀和道:“師伯,弟子和六位師妹過去瞧瞧。
”定靜點點頭,儀和率領六人,循着呼叫聲來處奔去。
黑夜中劍光閃爍,不多時便即隐沒。
隔了好一會,忽然那女子聲音又尖叫起來:“殺了人哪,救命,救命!”
恒山派群徒面面相觑,不知那邊出了甚麼事,何以儀清、儀和兩批人過去多時,始終未來回報,若說遇上了敵人,卻又不聞打鬥之聲。
但聽那女子一聲聲的高叫“救命”,大家瞧着定靜師太,候她發令派人再去施救。
定靜師太道:“于嫂,你帶領六名師妹前去,不論見到甚麼事,即刻派人回報。
”于嫂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原是恒山白雲庵中服侍定閑師太的傭婦。
後來定閑師太見她忠心能幹,收為弟子,此次随同定靜師大出來,卻是第一次闖蕩江湖。
于嫂躬身答應,帶同六名師妹,向東北方而去。
可是這七人去後,仍如石沉大海一般,有去無回。
定靜師太越來越驚,猜想敵人布下了陷阱,誘得衆弟子前去,一一擒住;又等片刻,仍無半點動靜,那高呼“救命”之聲卻也不再響了。
定靜師太道:“儀質、儀真,你們留在這裡,照料受傷的師姊、師妹,不論見到甚麼古怪,總之不可離開客店,以免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儀質、儀真兩人躬身答應。
定靜師太對鄭萼、儀琳、秦絹三名年輕弟子道:“你們三個跟我來。
”
抽出長劍,向東北角奔去。
來到近處,但見一排房屋,黑沉沉地既無燈火,亦無聲息,定靜師太厲聲喝道:“魔教妖人,有種的便出來決個死戰,在這裡裝神弄鬼,是甚麼英雄好漢?”停了片刻,聽屋中無人回答,飛腿向身畔一座屋子的大門上踢去。
喀喇一聲,門闩斷截,大門向内彈開,屋内一團漆黑,也不知有人沒人。
定靜師太不敢貿然闖進,叫道:“儀和、儀清、于嫂,你們聽到我聲音麼?”她叫聲遠遠傳了開去,過了片刻,遠處傳來一些輕微的回聲,回聲既歇,便又是一片靜寂。
定掙師太回頭道:“你們三人緊緊跟着我,不可離開。
”提劍繞着這排屋子奔行一周,沒見絲毫異狀,縱身上屋,凝目四望。
其時微風不起,樹梢俱定,冷月清光鋪在瓦面之上,這情景便如昔日在恒山午夜出來步月時所見一般,但在恒山是一片甯靜,此刻卻蘊藏着莫大詭秘和殺氣。
定靜師太空有一身武功,敵人始終沒有露面,當真束手無策。
她又是焦躁,又是後悔:“早知魔教妖人詭計多端,可不該派她們分批過來……”突然間心中一凜,雙下一拍,縱下屋來,展開輕功,急馳回到南安客店,叫道:“儀質、儀真,見到甚麼沒有?”客店之中竟然無人答應。
她疾沖進内,店内已無一人,本來睡在榻上養傷的幾名弟子也都已不知去向。
這一下定靜師太便修養再好,卻也無法鎮定了,劍尖在燭光下不住躍動,閃出一絲絲青光,知道自己握着長劍的手已忍不住顫抖,數十名女弟子突然間無聲無息的就此失蹤,到底甚麼緣故?卻又如何是好?一霎那間,但覺唇幹舌燥,全身筋骨俱軟,竟爾無法移動。
但這等癱軟隻頃刻間的事,她吸了一口氣,在丹田中一加運轉,立即精神大振,在客店各處房舍庭院中迅速兜了一圈,不見絲毫端倪,叫道:“萼兒、絹兒,你們過來。
”可是黑夜之中,隻聽到自己的叫聲,鄭萼、秦絹和儀琳三人均無應聲。
定靜師太暗叫:“不好!”急沖出門,叫道:“萼兒、絹兒、儀琳,你們在哪裡?”門外月光淡淡,那三個小徒兒也已影蹤不見。
當此大變,定靜師太不驚反怒,一躍上屋,叫道:“魔教妖人,有種的便來決個死戰,裝神弄鬼,成甚麼樣子?”
她連呼數聲,四下裡靜悄悄地絕無半點聲音。
她不住口的大聲叫罵,但廿八鋪偌大一座鎮甸之中,似乎便隻剩下她一人。
正無法可施之際,忽然靈機一動,朗聲說道:“魔教衆妖人聽了,你們再不現身,那便顯得東方不敗隻是個無恥膽怯之徒,不敢派人和我正面為敵。
甚麼東方不敗,隻不過是東方必敗而已。
東方必敗,何種敢出來見見老尼嗎?東方必敗,東方必敗,我料定你便是不敢!”她知道魔教中上上下下,對教主奉若神明,如有人辱及教主之名,教徙聞聲而不出來舍命維護教主的令譽,實是罪大惡極之事。
果然她叫了幾聲“東方必敗”,突見幾間屋中湧出七人,悄沒聲的躍上屋頂,四面将她圍住。
敵人一現身形,定靜師太心中便是一喜,心想:“你們這些妖人終究給我罵了出來,便将我亂刀分,也勝于這般鬼影也見不到半個。
”可是這七人隻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周。
定靜師太怒道:“我那些女弟子呢?将她們綁架到哪裡去了?”那七人仍是默不作聲。
定靜師太見站在西首的兩人年紀均有五十來歲,臉上肌肉便如僵了一般,不露半分喜怒之色,她吐了一口氣,叫道:“好,看劍!”挺劍向西北角上那人胸口刺去。
她身在重圍之中,自知這一劍無法當真刺到他,這一刺隻是虛招。
眼前那人可也當真了得,他料到這劍隻是虛招,竟然不閃不避。
定靜師太這一劍本拟收回,見他毫不理會,刺到中途卻不收回了,力貫右臂,徑自便疾刺過去。
卻見身旁兩個人影一閃,兩人各伸雙下,分别往她左肩、右肩插落。
定靜師太身形一側,疾如飄風般轉了過來,攻向東首那身形甚高之人。
那人滑開半步,嗆啷一聲,兵刃出手,乃是一面沉重的鐵牌,舉牌往她劍上砸去,定靜師太長劍早已圈轉,嗤的一聲,刺向身左一名老者。
那老者伸出左手,徑來抓她劍身,月光下隐隐見他手上似是就有黑色手套,料想是刀劍不入之物,這才敢赤手來奪長劍。
轉戰數合,定靜師太已和七名敵人中的五人交過了手,隻覺這五人無一不是好手,若是單打獨鬥,甚或以一敵二,她決不畏懼,還可占到七八成赢面,但七人齊上,隻要稍有破綻空隙,旁人立即補上,她變成隻有挨打、絕難還手的局面。
越鬥下去,越是心驚:“魔教中有哪些出名人物,十之八九我都早有所聞。
他們的武功家數,所用兵刃,我五嶽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