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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千軍嶽峙圍千頃,萬馬潮洶動萬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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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刻,群船靠岸。

    李可秀先跳上岸,伸雙手扶掖乾隆上岸。

    衆侍衛圍成半圓,三面拱衛。

    陳家洛等也上了岸。

    李可秀摸出胡笳,“嘟——嘟——嘟——”的吹了三聲。

    數百名禦林軍骁騎營軍士快步奔到。

    一名侍衛牽過一匹白馬,一腿屈膝,侍候乾隆上馬。

    四下軍士緩緩聚攏,将陳家洛一幹人圍在垓心。

     乾隆向李可秀一使眼色。

    李可秀向紅花會群豪大叫:“喂,大膽東西,見了皇上還不磕頭!” 徐天宏手一揮,馬善均、馬大挺父子取出火炮流星,嗤嗤數聲,射入天空,如數道彗星橫過湖面,落入水中。

    蓦地裡四下喊聲大起。

    樹蔭下、屋角邊、橋洞底、山石旁,到處鑽出人來,一個個頭插紅花,手執兵刃。

    徐天宏高聲叫道:“弟兄們,紅花會總舵主到了,大家快來參見。

    ”紅花會會衆歡聲雷動,紛紛擁了過來。

     禦林軍各營軍士箭在弦、刀出鞘,攔着不許衆人過來。

    雙方對峙,僵住不動。

    李可秀又吹起胡笳,隻聽得蹄聲雜沓,人喧馬嘶,駐防杭州的旗營和綠營兵丁跟着趕到。

    李可秀騎上了馬,指揮兵馬,将紅花會群豪團團圍住,隻待乾隆下令,便動手捉拿。

     陳家洛不動聲色,緩步走到一名禦林軍軍士身邊,伸手去接他握在手裡的馬缰。

    那軍士為他目光所懾,不由自主的交上馬缰。

    陳家洛一躍上馬,從懷裡取出一朵紅花,佩在襟上。

    這朵紅花有大海碗大小,以金絲和紅絨繞成,花旁襯以綠葉,鑲以寶石,火把照耀下燦爛生光,那是紅花會總舵主的标志,就如軍隊中的帥字旗一般。

    紅花會會衆登時呼聲雷動,俯身緻敬。

     旗營和綠營兵丁本來排得整整齊齊,忽然大批兵丁從隊伍中蜂湧而出,統兵官佐大聲吆喝,竟自約束不住。

    那些兵丁奔到陳家洛面前,雙手交叉胸前,俯身彎腰,施行紅花會中拜見總首領的大禮。

    陳家洛舉手還禮。

    那些兵丁行完禮後奔回隊伍,後面隊中又有兵丁奔出行禮,此去彼來,好一陣子才完。

     原來紅花會在江南勢力大張,旗營和綠營兵丁有很多人被引入會,漢軍旗和綠營中的漢人兵卒尤多。

     乾隆見自己軍隊中有這許多人出來向陳家洛行禮,這一驚非同小可,今晚若是動武,禦林軍各營雖然從北京衛駕而來,忠誠可恃,營中亦無紅花會會衆,但無論如何難操必勝之算,自己又身在險地,自以善罷為上,冷冷向李可秀說道:“你帶的好兵!”李可秀本已驚得呆了,一聽乾隆之言,忙翻身下馬,跪在地上不住叩頭,連稱:“臣該死,臣該死。

    ”乾隆道:‘叫他們退走!”李可秀道:“是,是!”起身大聲傳令,命衆兵将後退。

     徐天宏見清兵退去,叫道:“各位兄弟,大家辛苦了,請回去吧!”紅花會會衆叫道:“總舵主,各位當家,再見!”呼聲雷動,響徹湖上,隻見人頭聳動,四面八方散了下去。

     乾隆帝弘曆自幼受父親雍正訓誨,文才武略,在滿清皇族中可說是一等一的人才。

    他深慕當年太祖太宗東征西讨,攻城略地,都是身冒矢石,躬親前敵。

    滿洲兵例,八旗出戰,各旗統兵的和碩親王、多羅郡王、多羅貝勒、固山貝子都不得後退一步,否則本旗人丁馬匹即交七旗均分,是以人人善戰,所向克捷。

    乾隆登基以來,海内晏安,無地可逞英雄,一聽陳家洛在湖上招飲,想起太祖太宗當年在白山黑水間揮刀奔馳的雄風,這一點小小風險豈可不冒?豈知事到臨頭,處處為人所制,幸而他頗識大體,知道小不忍即亂大謀,舉手向陳家洛道:“今晚湖上之遊,賞心悅目,良足暢懷,多謝賢主人隆情高誼。

    就此别過,後會有期。

    ”在衆侍衛官員擁衛下回撫署去了。

     陳家洛呵呵大笑,回到船上,與衆兄弟置酒豪飲。

     紅花會群雄将禦前侍衛打得一敗塗地,最後一陣徐天宏與馬善均布置有方,皇帝手擁重兵,竟不敢下令攻擊,人人興高采烈,歡呼暢飲。

     徐天宏對馬善均道:“馬大哥,皇帝老兒今日吃了虧回去,定然不肯就此罷休。

    你吩咐杭州衆兄弟大家特别留神,尤其是旗營綠營裡的兄弟,别中了他暗算。

    要是他調大軍來動手,大夥就退入太湖。

    ”馬善均點頭稱是,喝了一杯酒,先行告退,帶了兒子先去部署。

     陳家洛滿飲一杯,長嘯數聲,見皓月斜照,在湖中殘荷菱葉間映成片片碎影,蓦地一驚,問徐天宏道:“今兒是十幾,這幾天忙得日子也忘啦!”徐天宏道:“今兒十七,前天不是咱們一起過中秋的麼?”陳家洛微一沉吟,說道:“周老前輩、道長、衆位哥哥,今兒大家忙了一晚,總算沒失面子,文四哥的下落也有了消息。

    現在請大家回去休息。

    明日我有點私事,後天咱們就着手打救四哥。

    ”徐天宏問道:“總舵主,要不要哪一位兄弟陪你去?”陳家洛道:“不必了,這件事沒危險,我獨個兒在這裡靜一靜,要想想事情。

    ” 衆人移船攏岸,與陳家洛别過,上岸回去。

    楊成協、衛春華、章進、蔣四根等都已喝得半醉,黑夜中挽臂高歌,在杭州街頭歡呼叫嚷,旁若無人。

     陳家洛遠望衆人去遠,跳上一艘小船,木槳撥動,小船在明澄如鏡的湖面上輕輕滑了過去,船到湖心,收起木槳,呆望月亮,不禁流下淚來。

    原來次日八月十八是他生母徐氏的生辰。

    他離家十年,重回江南,母親卻已亡故,想起慈容笑貌,從此人鬼殊途,不由得悲從中來。

    适才聽徐天宏一說日子,已自忍耐不住,此刻衆人已去,忍不住放聲恸哭。

     這邊哭聲正悲,那邊忽然傳來格格輕笑。

    陳家洛止哭回頭,見一艘小船緩緩劃近,月光下見一人從船尾站起,身穿淺灰長袍,雙手一拱,叫道:“陳公子,獨個兒還在賞月嗎?” 陳家洛見那人風姿翩翩,便是陸菲青那徒弟,剛才站在乾隆身後,不知他一人重回又有何事,忙一拭眼淚,抱拳回禮,道:“李大哥,找我有甚麼事?”李沅芷輕輕一縱,落在陳家洛船頭,笑道:“你那金笛秀才兄弟的消息,可想知道嗎?” 陳家洛微微一怔,道:“請坐下細談。

    ”李沅芷一笑坐下,伸手到湖中弄水。

    這時月亮倒影剛巧映在船邊,她撥弄湖水,水中月亮都被弄得碎亂了。

    陳家洛問道:“你見到了我們餘兄弟嗎?他在哪裡?”李沅芷笑道:“我當然知道,可是偏不跟你說。

    ” 陳家洛又是一怔,心想這小子好生古怪,說話倒像個刁蠻姑娘。

    李沅芷那天摟着霍青桐肩膀細聲笑語的親熱神态,刹那間湧上心頭,對她忽感說不出的厭惡。

     李沅芷玩了一陣水,右手濕淋淋的伸上來,不住向空中彈水,月光下見他眼圈紅紅的,淚痕未幹,奇道:“咦,你哭過了嗎?剛才我聽到一個人哭,原來是你。

    ”陳家洛别過了頭,不去睬她。

    李沅芷心中一軟,柔聲道:“是不是牽記你四哥和十四弟呢?你别難過,我跟你說,他兩人都好好活着。

    ”陳家洛本想細問,但聽她一副勸慰小孩子的語氣,很是不快,心想:“就是不靠你報信,我們也查得出來。

    ”仍是默不作聲。

     李沅芷問道:“我師父呢?他也到杭州了嗎?”陳家洛道:“怎麼?陸老前輩沒跟你在一起嗎?”李沅芷道:“當然啦,那晚在黃河渡口一陣大亂,就沒再見他。

    ”陳家洛道:“陸老前輩武功卓絕,料無錯失,你放心好啦。

    ”李沅芷道:“你們紅花會勢力這麼大,幹麼不派人去找找他?”陳家洛聽她言語無禮,更是不喜,但他究竟頗有涵養,道:“李大哥說的是,明兒我就派人去打聽。

    ” 李沅芷隔了一會,說道:“我聽餘師哥說你武藝好得了不得。

    我不信,他說你做我師父都可以,難道你比我師父還強麼?”陳家洛聽她說話不知輕重,微微一笑,道:“陸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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