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羅星的笛聲漸吹漸響,有幾條蛇兒婉蜒避出室去,跟著又有十幾條毒蛇避了出去。
隻聽得門外有人失聲驚叫:“是毒蛇,是毒蛇!”又有人道:“那天竺胡僧隻怕已給毒蛇咬死了,怎麼有這許多蛇?”又一人道:“且莫亂動,瞧一瞧分明再說。
”遊坦之知道是寺中派來監視波羅星的僧侶。
波羅星的笛聲越是高昂,出屋的毒蛇越來越多,似乎這些蛇兒抵受不住笛聲的激動,紛紛趨避,隻有那兩條黃蛇卻是十分興奮,大半個身子都昂在半空,但用一條尾巴支撐身體,不住的舞動。
再過了一會,波羅星吹得似乎氣也喘不過來了。
屋中毒蛇争先恐後的向外逃出,門外的四名僧人也是大呼小叫:“古怪之至,我一生從來沒有見過這許多毒蛇。
”“那天竺和尚難道是蛇精轉世?”“快,快去禀報玄難師伯!”
那兩條毒蛇急速盤旋,看得遊坦之眼睛都有些花了,突然間啪的一聲,一條黃蛇支持不住,倒了下來,蠕蠕而勁,跟著另一條也卧倒在地。
波星羅伸手出去,抓起一條黃蛇,将手邊的一塊厚布包住了蛇頭,翻過蛇腹摸了摸,取出一柄短刀,一刀在蛇腹上劃了條半寸來長的口子,再在蛇腹上推了幾推,取出一根三寸來長的管子,似乎是截短短的麥杆。
波羅星身子微微發顫,剝開麥管,裡面藏得有物,他将那物展了開來,原來是一張極薄的薄紙,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許多文字。
遊坦之很是奇怪:“蛇腹之中,如何生有文字?”他凝神一看,見那紙上寫的都是彎彎曲曲的天竺梵文,登時省悟:“是了,這條蛇是他的同伴用來傳遞訊息給他的。
”隻見波羅星以同樣的手法剖開了另一條蛇的肚子,又取出麥管中所藏的紙片來看。
遊坦之一眼瞥去,那張紙上的文字,似乎與第一張一模一樣,波羅星眼光一掠便将那張紙放在一邊。
遊坦之尋思:“對方設想周到,怕有一條蛇途中遭到意外,是以用了兩條蛇,兩條蛇腹中的書信都是一樣的。
”隻見波羅星從草席底下取出兩張薄紙,用一段短炭在紙上草草寫了幾行文字,分别塞入麥管,藏入蛇腹。
他再在衣襟撕下兩條布片,纏在兩條黃色毒蛇的傷口之處,然後推開窗子,将一條黃蛇放入草叢。
他正要放第二條,突然間闆門砰的一聲給人以掌風劈開,燭火搖晃之中,室内已多了四名老年僧人。
左首一齊以手掌虛砍,呼呼呼幾聲,都是砍在波羅星的右臂之上。
波羅星右臂一酸,手中拿著的那條黃蛇掉在地下。
右首那僧人伸指連彈,嗒嗒嗒響聲不絕,每彈一下,那條蛇便跳了一跳。
彈了七八下之後,那蛇的腦袋腫了起來,跟著便血肉模糊,死于當地。
遊坦之大驚:“這位老和尚的神功竟如此了得,淩空伸手,便能将一條活生生的毒蛇治死。
”
隻聽那伸掌虛斬的僧人冷冷的道:“敝寺瞧在佛祖的份上,對師兄私入藏經閣的大過犯不予追究,隻是留師兄在敝寺清修,師兄如何去招惹毒蛇蟲蟻,來到這佛門清靜之地?豈不是太也不識擡舉麼?”波羅星閉目合什,不予理睬。
另一位老僧道:“這條蛇兒說不定有什麼古怪,心聰,你過來,拾了這條蛇兒出去,好好查一查,為什麼在蛇身上纏上一條布片。
”波羅星聽得這麼說,情知所謀敗露,身子動了一勁,一掌向死蛇擊了過去。
站在門口的一位老僧袍袖一拂,一股勁風送将過來,呼的一聲晌,擋住了波羅星的掌風,室中燭火立時熄滅,屋梁上的灰泥簌簌亂落。
門外一個中年僧人,走了進來,便是心聰,俯身拾起死蛇,又退了出去。
四位老僧齊聲說道:“善哉,善哉!”右手袍袖同拂,呼呼風聲急響,門邊的闆門脫卻門臼,向外直飛了出去,越飛越遠,好半天也不落下。
四僧身形晃處,不分先後的同時出門。
以那門框的寬狹而論,兩位老僧要并肩而過也是有所不能,但四僧身子一側,疊成一片的飛了出去。
遊坦之在鄰室隻看得驚心勁魄,心想:“世間竟有這等高強的武功,我那大仇人喬峰自以為當世無敵,與這幾位高僧相比,隻怕也是大大的不如了。
”其實這四位老僧内功雖是深湛,較之蕭峰的天縱神式,相差尚遠,甚至遊坦之自己這時的内功,都已在這四僧之上,隻是他自己不知而已。
波羅星見四僧出門,門闆既脫,陣陣秋風從竹林中吹進室來,更增蕭瑟之意,他想這黃蛇既是落入了對方手中,少林寺中當然有人識得梵文,秘密勢必揭穿,回歸天竺故鄉的種種想望,終于又成了一場泡影。
他越想越是悲傷,忍不住伏地号啕大哭。
遊坦之聽他哭得悲傷,忍不住安慰他道:“師父,你一條蛇見給他們打死,另有一條蛇兒逃得性命,已能給你傳遞訊息,又何必如此難過?”波羅星聽他這麼說,登時止了哭聲,道:“你……你過來。
”遊坦之站起身來,走到他的屋中,道:“我去給你找回門闆,裝好了它!”波羅星道:“且慢,你怎知道我另有一條蛇兒逃得性命?”遊坦之道:“我看見的,見到你将一張紙片藏入了蛇腹。
”波羅星道:“哼,不是我心狠手辣,你既發現我的秘密,那……那可容你不得。
”突然間縱身而起,撲到遊坦之的背上,雙手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