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有此事?”
隻聽滅絕師太朗聲道:“你既要硬充英雄好漢,那是自己找死,須怪我不得?”右手一起,風聲獵獵,直襲張無忌的胸口。
張無忌這一次不敢伸掌抵擋,身形一側,意欲避開她的掌力。
滅絕師太右臂斜彎急轉,那手掌竟從決不可能的彎角裡橫了過來,拍的一聲,已擊中他背心。
他身子便如一束稻草在空中平平的飛了出去,重重摔摔在地下,動也不動,似已斃命。
滅絕師太這一招手法精妙無比,本來旁觀衆人都會忍不住喝采,但各人對張無忌的俠義心腸均是暗中欽佩,見他慘遇不幸,隻有驚呼歎息,竟沒一人叫好。
蛛兒道:“周師姊,我求求你,快去瞧他傷得重不重。
”周芷若一顆心突突跳動,聽蛛兒求得懇切,原想過去瞧瞧,但衆目睽睽之下,以她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如何敢去看視一個青年的傷勢?何況傷他之人正是自己師父,這一過去,雖非公然反叛本門,究是對師父大大的不敬,是以一時之間猶疑不決,跨了一步,卻又縮回。
隻見張無忌背脊一動,掙紮着慢慢坐起,但手肘撐高尺許,突然支持不住,重新跌下。
這時天已大明,陽光燦爛,人人見到他身下極大的一灘鮮血。
張無忌已是昏昏沉沉,隻盼一動也不動的躺着,但心中仍是記着尚有一掌未挨,救不得銳金旗衆人的性命。
他深深吸一口氣,以堅強無比的意志之力,硬生生坐起。
但見他身子發顫,随時都能再度跌下,各人屏住了呼吸注視,四周雖有數百人衆,但靜得連一針落地都能聽見。
就在這萬籁俱寂的一刹那間,張無忌突然間記起了九陽真經中的幾句話:“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他在幽谷中誦着這幾句經文時,始終不明其中之理,這時候猛地裡想起滅絕師太之強之惡,自己決非其敵,照着九陽真經中要義,似乎不論敵人如何強猛如何兇惡,盡可當他是清風拂山、明月映江,雖能加于我身,卻不能有絲毫損傷。
然則怎樣方能不損我身?經文下面說道:“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
”張無忌想到此處,心下豁然有悟,盤膝坐下,依照真經中所示的法門,一調真氣,發覺丹田中暖烘烘地、活潑潑地,真氣流動,頃刻間便遍于四肢百骸,那九陽神功的大威力,這時方才顯現出來,他外傷雖重,嘔血成升,但内力真氣,竟是半點也沒損耗。
滅絕師太見他運氣療傷,心下也不禁暗自訝異,這少年果是有非常之能。
須知她打張無忌的第一掌乃是“飄雪穿雲掌”中的一招,第二掌更加利害,是“鐵手九式”的第三式,這都是峨嵋派掌法中精華所在。
第一掌她隻出三分力,第二掌将力道加到了七成,料想便算不能将他一掌斃命于當場,至少也要叫他筋斷骨折,全身委癱,再也動彈不得,那知他俯伏半晌,便又坐起,實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依照武林中的比武習慣,滅絕師太原可不必等候對方運息療傷,但她自重身份,自不會在此時乘人之危對一個後輩動手。
丁敏君大聲叫道:“喂,姓曾的,你若是不敢再接我師父第三掌,乘早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你在這兒養一輩子傷,咱們也在這兒等你一輩子嗎?”周芷若細聲細氣的道:“丁師姊,讓他多休息一會,那也礙不了事。
”丁敏君怒道:“怎麼?你——你也來袒護外人,是不是瞧着這小子——”她本來想說:“瞧着這小子英俊,對他有了意思啦”,但立即想到各大門派的許多知名之士都在一旁,這些粗俗的言語,實是不便出口,因此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但她言下之意,旁人怎不明白?下面這句話雖然不說,實則還是和說出口一般無異。
周芷若又羞又急,氣得臉都白了,卻不分辯,淡淡的道:“小妹隻是顧念本門和師尊的威名,盼望别讓旁人說一句閑話。
”這個大題目一提出,不但将丁敏君譏刺之言輕輕撇在一邊,而且顯得大是理直氣壯。
丁敏君愕然道:“什麼閑話?”周芷若道:“本門武功天下揚名,師父更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前輩高人,自不會跟這種後生小子一般見識。
隻不過見他大膽狂妄,這才出手教訓于他,難道真的會要了他的性命不成?本門俠義之名,已垂之百年,師尊仁俠寬厚,誰不欽仰。
這年輕人螢燭之光,如何能與日月争輝?便算他再去練一百年,也不能是咱們師尊的對手,多養一會兒傷,又算得什麼?”這一番話說得人人暗中點頭。
滅絕師太心下更喜,覺得這個小徒兒識得大體,在各派的高人之前,替本門增添光彩。
張無忌體内真氣一加流轉,登時精神煥發,把周芷若的話也是句句聽在耳裡,知道她是在極力回護自己,又用言語先行扣住,使滅絕師太不便對自己痛下殺手。
不由得心中大是感激,站起身來,說道:“師太,晚輩舍命陪君子,再挨你一掌。
”滅絕師太見他隻這麼盤膝一坐,立時便精神奕奕,暗道:“這小子的内力如此渾厚,當真邪門。
”說道:“你隻管出手擊我,誰叫你挨打,不還手?”張無忌苦笑道:“晚輩這點兒粗陋的功夫,連師太的衣角也碰不到半分,說什麼還手?”滅絕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