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定璋
漢末三國之際,蜀中大地先後誕生了兩個著名的曆史學家,馳名于史學界,那就是出生于巴西西充國(今四川省西充縣)的谯周和他的最為得意的門生巴西安漢(今南充市)人陳壽。
二人皆以史學研究著稱于世,在幾乎同一時期同一地區(均屬今之南充市)先後顯赫的史學名流,是一值得關注的文化現象,是具有史學價值的重要課題,促使人進行探索與反思。
(一)
谯周于東漢末年獻帝劉協建安五年(200年)出生于著名的書香人家。
他的父親谯岍,字榮始,研治《尚書》頗有心得,不僅如此,谯岍還兼通諸經和圖、緯之學,是一個學識淹貫和節操可風的讀書人,他謝絕了州郡官吏對他的辟請,即或如此,仍“州就假師從事”(《三國志·谯周傳》)。
成長于這樣家庭環境中的谯周,自幼接受了乃父熏陶,耳濡目染,養成了嗜古笃學的習慣,學而不倦,樂以繼憂,于豐厚的傳統文化的研習中忘記了自身的貧困潦倒。
經過自身充實與刻苦鑽研,谯周已是“研精《六經》,尤善書劄、頗曉天文,而不以留意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視也。
”(《三國志本傳》)也就是說:谯周不以貧困坎坷為意,将自己的精力和興趣集中于傳統文化裡的《六經》之中,長于著述,沉靜博學。
并且,“身長八尺,體貌素樸,性推誠不飾,不造次辯論之才,然潛識内敏。
”(同上)
如此的飽學之士,傑出的蜀中人才,自然非“系而不食之瓢瓜”,因而在後主劉禅建興(224-237年)中期,諸葛亮以丞相領益州牧時,任命谯周為勸學從事,大将軍蔣琬任其作典學從事,總州之學。
後主立太之後,他擔任過家令,官至光祿大夫,位亞九卿。
谯周是稱名當時的碩儒,史稱他“詞理淵通”,著作不少,有《法訓》八卷,《五經論》五卷、《古史考》二十五篇,《論語注》十卷、《五教志》五卷多種,可惜已亡佚不傳,隻在《三國志·本傳》中保留了《谏帝後疏》、《仇國論》、《谏後主南行》等為數不多的資料了。
由于資料的散佚,我們今天欲對其史學思想和學術造詣進行全面評價是很困難的。
但是,僅從留存于《三國志》的一些篇章也可窺探其治史概略的。
由于後主平庸,政績幾無甚可叙者,然而卻喜聲樂之享與遊觀之趣,為此,作為後主家令的谯周向後主上疏勸谏:昔王莽之敗,豪傑并起,跨州據郡,欲弄神器。
于是賢才智士思望所歸,未必以其勢之廣狹,憔其德之厚薄也。
是故于時更始、公孫述及諸有大衆者多己廣大,然莫不快情悠欲,怠于物善,遊獵飲食不惜民物。
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人所不能為。
”遂務理冤獄,節儉飲食,動遵法度,故于北州歌歎,聲布四遠。
于是鄧禹自南陽追之,吳漢、寇恂未識世祖,遙聞德行,遂以權計舉漁陽、上谷突騎迎于廣阿。
其餘望風慕德者邳彤、耿純、劉植之徒,至于輿病赉棺,極負而至者,不可勝數,故能以弱為強,屠王郎,吞銅馬,折赤眉而成帝業也。
及在洛陽,嘗欲小出,車駕已馭,姚期谏曰:“天下未甯,民誠不願陛下細行數出。
”即時還車。
及征隗嚣,穎川盜起,世祖還洛陽,但遺寇恂往,恂曰:“颍川以陛下遠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還,恐不時降陛下自臨,颍川賊必即降。
”遂至颍川,竟如恂言。
故非急務,欲小出不敢,至于急務,欲自安不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傳》曰:“百姓不徒附。
”誠以德先之也。
精通曆史的谯周,引經據典,援古證今,向劉禅進言,作為蜀漢之君,應以德治國,約束自身行為以赢得國人的擁戴。
就像西漢末年群雄并起,劉秀(世祖)關切民旗,務理冤獄,節儉飲食,以法度來約束自己的欲望和行為,得民望而安天下,這難道不值得後主深思并效法嗎?
“百姓不徒附”真是至理名言,“皇天無親,惟德是輔”。
上帝隻将命運踢給有德愛民之君的,這是谯周谏表的上半部份的核心思想,應當說是找準了劉禅蜀漢政權的病根的中肯之論。
谯周接着說:今漢遭厄運,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也。
陛下天姿至孝,喪逾三年,言及隕涕,有逾成、康。
故國内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陳。
然臣不勝大願,願複廣人所不能者。
夫挽大重者,其用力苦不衆,拔大艱者,其善術苦不廣,且承事宗廟者,非徒求福祜,所以率民尊上也。
至于四時之祀,或有不臨,池苑之觀,或有仍出,臣之愚滞,私不自安。
夫憂責在身者,不暇盡樂,先帝之志,堂構未成,誠非盡樂之時。
願省減樂官,後官所增造,但奉修先帝所施,下為子孫節儉之教。
谯周上疏在強調帝王祟德修身的同時,更指出遭天下三分之際,先帝劉備之志未竟之時,實在不應該傾情聲色,遊獵觀賞的!谯周為了使自己所上的谏表收到較好的客觀效果,不免對後主說了一些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