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資治通鑒》基本上照搬了這段話。
甘甯率領他殘存的精銳部曲(“僮客八百人”)往投劉表,韋昭說“(劉)表儒人,不習軍事”,僅稍微暗示甘甯在劉表處的境遇;接着就極力稱贊甘甯的政治眼光:“觀表事勢終必無成……欲東入吳”。
其實多少是事後的溢美之詞,因為根據裴注可考出甘甯在劉表處待的時間并不短,起碼有四、五年(約興平二年至建安四年,195—199)。
陳壽《甘甯傳》就客觀、準确些:“(甘甯)乃往依劉表,因居南陽,不見進用,後轉托黃祖,(黃)祖又以凡人蓄之”,原來甘甯的“欲東入吳”,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見進用”。
甘甯在劉表處的五六年如何度過,韋昭的《吳書》沒作交代。
而陳壽《甘甯傳》則有“因居南陽”這幾個字,透露了一點信息。
前面提到,“(甘)甯本南陽人”,那裡應該有與甘氏有姻親血緣關系的宗族,可這并不是他在南陽淹留數年的主要原因。
下面需要分析下東漢末年南陽的狀況,從中尋找答案。
荊州擁有南陽、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長沙等郡,其中南陽郡位于最北面,是荊州的北大門。
東漢末,“江東之虎”孫堅殺荊州刺史王叡,又北上殺掉南陽太守張咨。
劉表得以被任命為新的荊州刺史,而袁術則趁機“屯魯陽(屬南陽郡),盡有南陽之衆”(《三國志·魏書·劉表傳》注引司馬彪《戰略》),後來劉表在地方豪族蒯良、蒯越、蔡瑁等人的支持下,“南收零、桂,北據漢川”(《劉表傳》),但始終沒能控制南陽郡。
直到漢獻帝初平四年(193),袁術北上與曹操戰于封丘,大敗,退居揚州九江郡,劉表才得以奄有南陽。
但沒過幾年,到建安元年(196)涼州軍事集團的張濟、張繡又進占南陽。
張濟死,“(張)繡領其衆,屯宛(南陽郡的治),與劉表合”(《三國志·魏書·張繡傳》)。
為了抵禦背面的曹操,劉表默許張繡在南陽的統治。
事實上,從建安元年(196)到建安四年(199)張繡聽賈诩之計投降曹操前,曹操“比年攻之,不克”(《張繡傳》)。
張繡走了,建安六年(201),劉備又來了,“(劉表)益其兵,使屯新野”(《三國志·蜀書·先主傳》),一直到建安十三年劉表去世,曹軍南下為止。
也就是說劉表從繼任荊州刺史一直到死去,對南陽的控制始終是無力的,南陽前後被袁術、張繡、劉備三位軍閥實際控制着。
可以參照下江夏的黃祖。
南陽的軍事力量主要是北拒曹操,而江夏的黃祖則是東抗孫吳(黃祖可以說是孫氏的死仇),黃祖實際上也是相對獨立的軍閥。
劉表就是在和這些軍閥的博弈中維護着自己在荊州的統治。
分析了上面這麼多,我們就容易理解甘甯為什麼在劉表處的幾年是“居南陽”了。
甘甯是擁有“僮客八百人”,能“挾持弓弩”的“遊俠”之士,他的出身、禀賦決定了他不能融入為襄陽集團(蒯氏兄弟是今襄樊南漳人,蔡瑁是襄陽人)所把持的荊州樞要部門。
而對劉表、襄陽集團來說,甘甯這類人最好是放在荊州的門戶之地如南陽郡為其抵禦外敵。
如前所交待,甘甯在劉表處的時間大約是興平二年至建安四年(195—199),而這期間南陽郡的實際擁有者是涼州軍事集團的張繡。
顯而易見,甘甯這支部曲很難被涼州軍事集團所容納,劉表也無從對其插手(即使他想管的話)。
相反的,張繡部隊從自身利益出發很可能還要打壓甘甯的隊伍。
這方面雖然沒有直接史料記載,但可以通過另一條史料來窺見。
《甘甯傳》注引《吳書》:“(黃)祖都督蘇飛數薦甯,(黃)祖不用,令人化誘其客,客稍亡。
”後來黃祖對甘甯也不任用,并且還令人“化誘”甘甯帶來的僮客,削弱甘甯的軍事力量,這顯然是從維護自己在荊州勢力的角度出發的。
作為同樣屯守邊境的軍閥,張繡對甘甯很可能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