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見刑人于市,下車而哭之,況劉、項受命懷王,約為兄弟,而紹與操少相友善,同起事而紹又盟主乎?雖道乖好絕,至于相傾,然吾以公義讨之,以私恩哭之,不以恩掩義,亦不以義廢恩,是古之道也,何名為失哉!孫氏之論,非但僻學也,蓋亦可謂小人矣。
章武三年四月,先主崩于永安宮。
五月,後主襲位于成都,改元建興。
人君繼體,逾年改元。
而章武三年五月改為建興,此陳壽所以短孔明也。
以吾觀之,似不為過。
古者人君雖立,尚未即位也。
明年正月,行即位之禮,然後書即位而稱元年。
後世承襲之。
初固已即位矣,稱元不亦可乎!故曰不為過也。
古者人君襲位,未逾年不稱君,故子猛不書王,子般子赤不書公,後世承襲之。
初固已稱君矣,稱元不亦可乎!故曰不為過也。
春秋之時,未有一年而二名者,如隐公之末年,既名之為十一年矣,不可複名為桓公元。
自紀元以來,有一歲而再易者矣,有一歲而三四易者也,豈複以二名為嫌而曰不可乎哉?故曰不為過也。
非特此也,今之所謂元年與古異矣。
古之所謂元年者,某君之一年也,故必逾年而後稱之,如前所雲。
後世所謂元年者,某号之一年耳,嗣位而稱之可也,逾年而後稱之亦可也。
建安十三年,曹公自江陵征備。
至赤壁,與備戰,不利,退保南郡。
世之為将者,務多其兵,而不知兵至三十萬難用哉!前代以六十萬勝楚,以四十萬勝秦,惟王翦、項籍二人而多多益辨者,獨韓信能之,其衆兵至三十萬未有得志者。
趙括以四十五萬敗于長平,漢初合五諸侯兵五十六萬敗于彭城,以三十萬困于白登,王恢引三十二萬伏馬邑無功,王邑以百萬敗于昆陽,黃巾以百萬敗于壽張,苻堅以八十萬敗于合肥,随以九十萬敗於遼東。
其衆愈多,其敗愈毒,然猶有可委者曰“将不善”。
若曹公,可謂善将矣,複以水軍六十萬,号稱八十萬而敗于烏林。
是歲戰艦相接,故為敵人所燒,大衆屯聚,故疫死者幾半。
此兵多為累之明驗也。
以高祖之才,不過能将十萬衆,則水軍六十萬,當得如高祖者六人乃能将之。
高祖豈易得哉,其敗也固宜!
曹公征下邳,擒關羽以歸,禮之甚厚,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使張遼以情問之,羽歎曰: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将軍恩,終不可留。
要當立效報曹公而去。
及羽破顔良,曹公知其必去,厚加賞賜,羽悉封還,拜書告辭,歸先主于袁軍。
左右請追之,公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羽為曹公所厚而終不忘其君,可謂賢矣。
然戰國之士亦能之。
曹公得羽不殺,厚待而用其力,可謂賢矣,然戰國之君亦能之。
至羽必欲立效以報公,然後封還所賜,拜書告辭而去,進退去就,雍容可觀,殆非戰國之士矣。
曹公知羽必去,重賞以赆其歸,戒左右勿追,曰彼各為其主也,内能平其氣,不以彼我為心;外能成羽之忠,不私其力于己,是猶有先王之遺風焉。
吾嘗論曹公曰:是人能為善而不能不為惡,能為善,是以能享國;不能不為惡,是以不能取天下。
黃初三年八月,魏遣太常邢正持節策權為吳王、加九錫,權受之。
是歲吳蜀相攻,大戰于夷陵,吳人卑詞事魏,受其封爵,恐魏之議其後耳。
而《魏略》以為權有僭意,而自顧位輕,故先卑而後倨之。
先卑者,規得封爵以成僭竊之基;後倨者,冀見讨伐以激怒其衆。
且吳至權三世矣,其勢足以自立,尚何以封爵為哉!受封爵則君臣矣,供職貢矣,除邊關矣,國有警急以事聞,無得擅興兵攻擊矣。
羽書至,則悉甲士從征矣,非身入朝則遣子入宿衛矣。
彼藩國固然無足怪者,一不從命,則王師緻讨有詞矣,然後發兵拒戰,是抗上矣,尚安能激怒其衆也哉。
既而魏責侍子,權不能堪,卒叛之,為天下笑。
方其危急之時,群臣無魯仲連之識,出一切之計以寬目前之急,而陳壽以句踐奇之。
句踐事吳則嘗聞之矣,受吳封爵則未之聞也。
魏明帝問黃權曰:“三國鼎立,何者為正?”權對曰:“當以天文為正。
往歲熒惑守心,文皇帝崩,吳蜀平安,此其證也。
”權推魏為正統,未必不然。
然權初無他說,一以天文決之,此非予之所敢知也。
黃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占曰心為天王位,王者惡之。
四月癸巳,蜀先主殂于永安宮,而二國皆自如天道,豈易言哉!晉《天文志》稱二石雖僭号,其強弱常占昂宿,不關太微紫宮,然以記載考之,流星入紫宮而劉聰殒,彗星掃太微而苻堅敗,熒惑守帝座而呂隆破,故知推理正統,固自有理也。
晉庚翼與兄冰書曰:歲星犯天關,江東無故,而季龍頻年閉關,此複是天公愦愦無皂白之證也。
噫,人之責天亦太詳矣,為天者不亦難哉!
先主攻劉璋,所至辄克,置酒大會于涪,謂龐統曰:“今日之會樂矣。
”統曰:“伐人之國以為歡,非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