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同一類型、同一陣營,似乎不太可能去勸告世人“以周倉為榜樣,不要造反,縱然委身于綠林,改邪歸正後,還可以不朽于人世”,而同時代的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也是農民起義出身,羅貫中也用不着去貶低農民起義;其二,丘振聲先生自己也認為羅貫中對于農民起義的态度是肯定的。
在丘先生的《三國演義縱橫談》中的“有志圖王者羅貫中”一文中,丘先生寫到:“他與起義軍有過一段血肉相連的生活,使他對農民起義的性質和作用有較為正确的認識。
他創作的《隋唐志傳》,熱情地歌頌了程咬金、秦叔寶等瓦崗寨的英雄。
在《隋談唐五代史演義》中??????(對于黃巢的刻劃)更是寫的悲壯動人。
他(羅貫中)對農民起義是肯定的。
對農民起義采取如此鮮明的态度,在我國古典作家中,并不多見)。
既然如此,為何又說把周倉寫成一個黃巾餘部是為了要“以周倉為榜樣,不要造反,縱然委身于綠林,改邪歸正後,還可以不朽于人世”呢?豈不是自相矛盾?如果說毛宗崗的點評是丘先生所言的原因,倒是比較有道理的,但對于羅貫中卻不是如此。
從《三國演義》分析,羅貫中對農民起義的确是肯定的,因此,把周倉寫成一個黃巾餘部出身不應該認為是勸說世人不要造反,而是要提醒讀者:在農民起義的參加者中,到處都有象周倉這樣的忠義之士,并通過對周倉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反駁統治階級對農民起義及起義将領的污蔑,羅貫中用他的特殊方式在對農民起義及起義将領進行頌揚。
這樣理解顯得更加合乎邏輯。
同時,羅貫中延續了之前民間藝人和戲曲家對周倉形象塑造的精華,仍然把周倉這個黃巾餘部放在“千古忠義”的關羽身邊,不但符合國人常說的“一個好漢三個幫”的傳統觀念,而且有其深意的。
關羽原本的出身就不好,不屬于官宦之家,是一個平民英雄,而周倉則是因為深受統治階級壓迫參加農民起義進而落草為寇的勞苦大衆,兩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通人結合在一起,共同創造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也符合廣大人民群衆的憧憬和向往。
這樣理解羅貫中此舉的目的,顯得更加有情理。
周倉投奔關羽以後,參與了關羽曆經的圍繞荊州發生的鬥争。
第六十六回的“單刀會”中,周倉與關羽配合默契,智鬥魯肅。
在關羽被魯肅出言反駁、形勢危急的時候,周倉挺身而出,與關羽合奏了一曲英雄的贊歌:
雲長未及回答,周倉在階下厲聲言曰:“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
豈獨是汝東吳當有耶!”雲長變色而起,奪周倉所捧大刀,立于庭中,目視周倉而叱曰:“此國家之事,汝何敢多言!可速去!”倉會意,先到岸口,把紅旗一招。
關平船如箭發,奔過江東來。
雲長右手提刀,左手挽住魯肅手,佯推醉曰:“公今請吾赴宴,莫提起荊州之事。
吾今已醉,恐傷故舊之情。
他日令人請公到荊州赴會,另作商議。
”魯肅魂不附體,被雲長扯至江邊。
呂蒙、甘甯各引本部軍欲出,見雲長手提大刀,親握魯肅,恐肅被傷,遂不敢動。
雲長到船邊,卻才放手,早立于船首,與魯肅作别。
肅如癡似呆,看關公船已乘風而去。
後人有詩贊關公曰:“藐視吳臣若小兒,單刀赴會敢平欺。
當年一段英雄氣,尤勝相如在渑池。
”雲長自回荊州。
羅貫中對周倉的描述雖然不多,但是對人物的刻劃卻是非常成功的。
象“單刀赴會”一節,篇幅雖短,但大開大阖、氣勢磅礴,即突出了關羽的英雄氣概,又襯托出周倉的臨危不亂、急中生智,可謂一舉兩得,相得益彰,屬神來之筆!比之《三國志平話》中的周倉,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關羽兵敗而亡時,羅貫中也沒有忘記對周倉這一人物形象進行進一步的塑造:
卻說王甫在麥城中,骨顫肉驚,乃問周倉曰:“昨夜夢見主公渾身血汙,立于前;急問之,忽然驚覺。
不知主何吉兇?”正說間,忽報吳兵在城下,将關公父子首級招安。
王甫、周倉大驚,急登城視之,果關公父子首級也。
王甫大叫一聲,堕城而死。
周倉自刎而亡。
羅貫中對周倉結局短短的描述,也完成了周倉最後的壯舉。
通過羅貫中的刻劃,我們對周倉這個黃巾餘部的印象更加深刻:好一個忠義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