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圖天下,此高祖之業也。
”孫權暗喜,卻曰:“今盡力一方,冀以輔漢耳。
此言非所及也。
”
上述是圖建王業的言論和行為,下面再來看一些謀求霸業的主張和舉動。
皇甫郦見董卓窺朝政不振而懷奸計,遂謂皇甫嵩宜為漢家除之,以建桓文之功。
皇甫嵩不願專擅自行。
《三國志·荀攸傳》曰:董卓亂政,荀攸與何颙、伍瓊等人謀曰:“董卓無道,甚于桀纣。
今直刺殺之以謝百姓,然後據崤函,輔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舉也。
”臨發事覺,荀攸、何颙被收下獄。
何颙憂懼自殺,荀攸後因董卓死得免。
袁紹得冀州,沮授便勸其迎獻帝,以建“挾天子而令諸侯”的霸業。
曹操在東郡,鮑信、陳宮獻策,據兖州為基,以建霸王之業。
曹操因兖州之敗而欲歸袁紹,程昱勸其振作,霸王之業仍就可成。
後毛玠、荀彧等皆為其出勤王謀略。
張纮對欲據江東的孫策曰,據長江,誅除群穢,匡輔漢室,功齊于桓文。
在隆中,諸葛亮說劉備曰,宜先占荊州,後取益州,以此為基,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
圖王謀霸,兩種主張不同,因而有争論和鬥争。
董卓擅政,袁紹、袁術、曹操等逃離京城,出走關東,與關東諸将結盟起兵,打出的便是誅讨董卓、匡扶漢室的旗号。
但是同時他們大都看到漢祚難興,不過暫以輔翼為名來掩飾其真實動機罷了。
換句話說,他們在意識中謀霸,在潛意識中圖王。
袁術很快撕去勤王的蒙紗,露出自立的面目。
結果,他失道寡助,徒勞一場,沒有得到天下的認可,旋即敗亡。
他失敗的原因顯而易見:一是仁德不厚,二是才能低下,三是因德才不具而不能審時度勢。
袁紹要比袁術沉着,但還不如曹操老練。
袁紹立劉虞不成,便想自立,滅掉公孫瓒後,他覺得時機成熟,遂授意主簿耿苞進言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
”(《三國志·袁紹傳》注引《典略》)(注一)袁紹以此示衆,希望能得到支持和附和。
不料群臣皆言耿苞妖妄宜誅,袁紹無奈,隻好殺之自解,後悔将獻帝讓給了曹操。
孫權的做法與曹操不相上下,他雖然竊喜魯肅的王業之說,但自感機宜不适,還是應該先循霸業為妥。
霸王一詞有兩種含義:一,指霸業與王業,桓文勤王建立的是霸業,秦兼六國建立的是王業;二,為建霸業者之尊稱,管仲言其可佐齊桓公以成霸王(《呂氏春秋·勿躬》),項羽自稱西楚霸王。
漢末雄傑常說的霸王之業一般指後者。
王霸一詞也有兩個意思:一,與霸王一詞的前者相同;二,可謂王道與霸道,以仁義治天下為王道,以武力進行統治為霸道。
有人将東漢末年諸雄追逐王業、霸業之舉解釋為是行王道、霸道,這顯然似是而非。
其實,在這期間,主張王業者,就是要亡漢,建立新的朝代;奉行霸業者,則是要扶漢,平定反叛和謀篡。
三國鼎立才有王霸之道的事情。
古今中外,政治用語的使用一向慎重。
漢末戰亂,除農民起義等高喊打倒漢王朝的口号外,一般軍閥尚多舉着稱霸的招牌。
農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無所畏忌。
而軍閥是受益階層,多少要瞻前顧後。
建立霸業,尚順從帝意,沒有什麼憂慮;而欲成王業,則是抗拒王命,要冒很大的風險。
漢王朝曆經四百年而衰落,芸芸衆生苦難深重,熱血沸騰,豺狼當道,幸災樂禍,他們多為其表象迷惑,謂其苟延殘喘,行将就木,于是急于造反,行篡,趁火打劫;而虎豹獅熊則能洞若觀火,識其僵而未亡,餘威猶存,故而随機應變,一步步接近目标。
前者很快紛紛落敗,成為鋪路石,使後者居上。
這也是王朝興滅的一般規律,牆倒衆人推,但要鶴立雞群,絕非等閑。
聲勢浩大的黃巾起義轉眼間落花流水,董卓篡政及袁術僭号亦瞬息而嗚呼哀哉。
袁紹、劉表等雖不乏勝出的能力和機遇,但在一場曠日持久的淘汰賽中,因喪失耐力、運氣不佳而出局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不足為奇。
曹操、劉備、孫權一路打着勤王、稱霸、興複漢室的旗幟使隊伍逐步壯大,逢山開道,遇水架橋,而終成鼎足。
之後,他們徐徐降下恭奉的高調,順勢做起君主。
稱霸是手段,稱王則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