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卒,劉禅素服發哀三日,李邈上疏曰:“亮身杖強兵,狼顧虎視。今其殒沒,蓋宗族得全,西戎靜息,大小為慶。”(《三國志·楊戲傳》注引《華陽國志》)劉禅怒,下獄誅之。有人欲為諸葛亮在成都立廟,劉禅以其近宗廟為由而不從。向充等上表曰:“亮德範遐迩,王室之不壞,實斯人是賴。宜近其墓,立廟沔陽,以崇正禮。”(《三國志·諸葛亮傳》注引《襄陽記》)劉禅乃從之。
晉代魏,司馬炎向故蜀臣樊建咨問諸葛亮治國之策。樊建曰:“聞惡必改,而不矜過,賞罰之信,足感神明。”司馬炎曰:“善哉!使我得此人以自輔,豈有今日之勞乎!”(《三國志·樊建傳》注引《漢晉春秋》)文立向司馬炎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孫流徙中國者,宜量才續用,以慰巴蜀之心,傾吳人之望。”司馬炎從之,诏曰:“諸葛亮在蜀,盡其心力,其子瞻臨難而死義,天下之善一也,其孫京宜随才署吏。”(《資治通鑒·晉武帝泰始五年》及《三國志·諸葛瞻傳》注引《晉泰始起居注》、山濤《啟事》)諸葛京出為郿縣令,後至江州刺史。司馬炎令陳壽編撰《諸葛亮集》。
當諸葛亮屢出隴右時,曹睿恨其是“外慕立孤之名,而内貪專擅之實”(《三國志·明帝紀》注引《魏略》)。當諸葛亮長眠定軍山後,司馬炎卻乖道欲“得此人以自輔”。司馬駿謂諸葛亮托身非所,勞困蜀民,力小謀大,不能度德量力。這與司馬懿的一些看法相似。司馬炎也不會不知其所短,而少言其短,多揚其長,自然有之寓意。
自司馬懿誅曹爽,經司馬師廢曹芳、司馬昭弑曹髦,至司馬炎迫曹奂禅位,在司馬氏興起的這段時期裡,王淩、毌丘儉、諸葛誕、鐘會等這些忠魏反晉及背晉自圖者疊連起兵,他們雖然相繼失敗,但是對司馬氏政權皆構成威脅。司馬炎知道魏晉之權雖來之實力,但皆落有不忠之柄,且影響在蔓延。他欲止之,要盡量避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尊崇有能力的敵手無可非議,然司馬炎尊崇諸葛亮,用意很可能是希望群下能以其忠誠為榜樣,為大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要效仿那些叛亂者。後連晉明帝都為其祖取天下的行為感到羞愧,後世帝王也隻能歌頌諸葛亮,不會贊美司馬氏。
在私天下的社會裡,用人與防人是最棘手的問題。劉備能使能臣輔暗子,處理的還算好。諸葛亮全力北伐,若他完成一統,是否仍會甘願為臣?他死于征途,不管功業如何,卻使忠名得以流芳。諸葛亮曾論讓奪曰:“範蠡以去貴為高,虞卿以舍相為功;太伯以三讓為仁,燕哙以辭國為禍;堯舜以禅位為聖,孝哀以授董為愚;武王以取殷為義,王莽以奪漢為篡;桓公以管仲為霸,秦王以趙高喪國。此皆趣同而事異也。明者以興,暗者以辱亂也。”(張澍《諸葛忠武侯文集》卷二《論讓奪》)說明他對功名的認識相當清楚。劉備妙以漢胄去嫌,諸葛亮遺恨而全節;曹操、司馬懿最終無法紙包住火,露出原形,結果毀譽參半。英雄風雲一生,但後人難以依實論功過,多要依自身利益和所好加以褒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