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表、璋之荊、益也?”吾以為:“不然。
”二劉之地,玄德不取,必為孫、曹所有。
故取表、璋之荊、益,猶取之于孫、曹之手耳。
況備奪荊州于劉表之後,孫、曹之手,而取益州乃遷劉璋于公安,而歸其财物。
豈如曹操徙劉琮于青州,而殺其母子?由此觀之,備乃具仁者之風矣!
三
知人不易,用人尤難。
備之成帝業,于其人才觀、馭人術無不關聯。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其以誠感人,人敢不以死報其萬一乎?
昔桃園三結義,誓與關、張同生共死。
徐州之戰,張飛失卻劉備城池、妻小,關羽責之,飛欲自刎。
然備言之:“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今雖失了城池,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如此之語,非是人言劉備虛僞也,實乃其心可鑒。
換言之,亦是馭人之道也。
“士為知己者死”。
正因劉備如此統禦關、張,左右逢源,依人之利,方以禦心。
方始關、張二人以斷頭相報。
觀其結此兩異性之弟,而得其死力;而丁原結異姓之子,而受其摧殘,其何故也?一則擇弟而弟,弟其所當弟,一則不則子而當子,子其所不當子故也。
觀丁原之故,益歎玄德之知人也。
備待其弟誠笃忠厚,推心置腹。
與其部将亦知人善人,用人不疑。
其初見趙雲,“甚相敬愛,便有不舍之心”,遂為不忍相離而“執手垂淚”。
及雲來歸,備甚喜之。
當陽長闆坡亂軍之中,謠诼紛纭,然備獨具慧眼,堅信“子龍從我于患難,心如鐵石,非富貴所能動搖矣”。
如此氣度恢廓、推誠待士、用人不疑,無怪乎馬超歸附劉備亦有“如撥雲霧而見青天”之感。
雲亦謂備曰:“雲奔走四方,擇主而事,未有如使君者。
今得相随,大稱平生。
雖肝腦塗地,無恨矣”!
備之待人,亦是不避親也。
感伊籍荊州之恩而用其謀、喜黃忠漢中之功而贊其勇、待徐庶之厚而得孔明。
觀玄德與徐庶作别一段,長亭分手,腸斷陽關,瞻望弗及,伫力而泣,勝讀唐人送别詩數十首,令人潸然淚下流。
想那張松暗暗把一西川欲送于曹操,曹操卻白白将一益州讓于玄德。
豈非玄德以謙得之,曹操以驕失之也?彜嶺之敗,黃權引兵北投,左右勸其斬權之家小。
備曰:“是朕負權,非權負朕也。
何必罪其家屬?”仍給祿米以養之。
而權亦不信備殺其家小。
如此為君,如此為臣,亦歎玄德待人之厚,敢不擊節乎!
備之馭人、待人不提,其識人之能,亦叫人稱道矣!想諸葛一生,用人無數,卻終不重魏延。
然獨備對延重用有嘉,付其以漢中太守。
西取成都,東吳孫權遣人結好張魯,将欲來攻葭萌關。
緊要之時,啟用霍峻,以保全萬一。
玄德獲張任,正當為龐統報仇,而不忍殺之,卻欲招之,何哉?蓋欲資其力,以為用耳。
昔章邯射殺項梁,霸王折箭而誓之;朱鲔谮殺劉縯,光武指河而誓之。
何也?天下未平,不敢懷怨以待人也。
玄德以此招張任,可謂知人也!
或曰:“操之敵紹,能以寡勝衆,備之敵操,不能以寡勝衆,是備之用兵不如操矣。
”然為将之道,在能用兵,為君之道,不在能用兵,而在能用用兵之人。
備之所以敗者,乃其時未遇孔明耳。
未遇孔明,雖關、張之勇,無所用之;既遇孔明,雖曹操之智,不能當之。
而孔明不為操所得,而獨為備所得,善乎!唐太宗之論曹操曰:“一将之智有餘,萬乘之此外不足。
”韓信善将兵,一将之智也;高祖不善将兵,而善将将,萬乘之才也。
豈非曹操之用兵則勝于備,而用人則遜于備與!
四
魯迅先生于《中國小說史略》中論劉備曰:“欲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僞”。
而劉備于其政治生涯中也處處盡顯厚黑之道。
以今人觀之,實為不雅。
然自古論史之人物者,需将其帶入當時之時境矣,其時天下紛争,豪傑并起,英雄生于亂世又豈能不明權術之道?若皆如宋襄公一般,又何以治國平天下?
其初于許昌,雖為皇叔、任左将軍之職,卻實無半點權勢。
許田打圍時,雲長怒視曹操,玄德送目視之,為不許。
或曰:“此乃玄德懦弱之現。
”吾以為:“不然。
雲長之欲殺操者,乃為人臣明大義也。
玄德之不欲殺者,乃為君父謀萬全也。
”自古君側之惡,除之最難。
前後左右皆其腹心爪牙,殺之而禍及自身猶可耳,殺之而禍及君父,則不為功之首,而反為罪之魁矣,可不慎哉!英雄作事,須要審時量力,性急不得。
雲長直心人,别無此等肚腸,玄德深心人,故有此算計也。
而後為防操之謀害,于後園種菜以為韬晦之計。
韬者,弓袋,弓之外衣也。
晦者,即暗,模糊不清晰也。
其韬光養晦,乃暫隐之,待時而現也。
于後聞操之“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之際,何不驚慌乎?其時兩雄不并立,不并立則必相圖。
操以為備是英雄,是操将圖備矣,又逆知備之必将圖吾矣。
備方與董承同謀,而聞此信,安得不失驚落箸耶?是因落箸而假托聞雷,非因聞雷而故作落箸也。
此等應變,無怪乎雲長亦稱道其兄也!
陶謙,漢末名士也。
卻将徐州之地讓于劉備,何故耳?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