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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的多元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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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術意境的社會蘊涵與審美情趣的差異,将它們和諧一緻地組合起來,形成有馳有張的進程,起伏跌宕的變化,情趣相間的映襯。

    這種高直于曲。

    張馳起伏的協同;寓美于變,剛柔交互的協同;便使多序列人物,多線條情節,多樣化意境,在看似雜亂中現出有序動勢;于看似模糊朦胧中,顯出更深刻的審美指向與社會蘊涵。

    不論是寫賈府的衷敗趨勢,還是寶、黛愛情悲劇與玉、钗婚姻悲劇,都不是直線發展,徑直顯現的,總是多層次、多側面進行烘托、感情與衰狀交互,喜劇與悲劇相映的。

    如果說寶、黛的愛情悲劇,在寶钗接踵到來後,就微露愛情角逐的端倪,那麼第8回玉寶與寶钗比通靈時,黛玉到來便以醋語嘲弄,就把三人間的三角情愛糾葛展示出來。

    并開始出現“金玉良緣”的輿論,使他們的愛情一開始就籠罩着悲劇的陰影。

    23回寶玉明顯表現出專愛黛玉,舍棄寶钗的愛情選擇,似乎充滿着喜劇的歡愉;25回更從鳳姐口中說出“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好象當權者已經私下商定了。

    這使他們的悲劇愛情好象呈現出雲開霧散的喜狀。

    可是,29回張道士提親,賈母含糊推辭“等再大一點兒再定罷。

    你可如今打聽着”,又表明當權者顯然已把黛玉排除在外了,于是,悲劇氣氛又濃重起來;緊接着兩個人便發了更激烈的口角,32回到34回,是他們結束情探,互明心迹,愛情完全成熟的标志,又是愛情愛情悲劇更加顯露的象征。

    50回賈母、鳳姐又流露出看中寶琴的意向,更表明黛玉早已排除在視線之外。

    57回紫鵑以黛玉要回蘇州試探寶玉,使寶玉急昏了過去,引起合府驚慌。

    待寶玉醒來,賈母聞知是由這樣戲語引起的,便流淚道:“我當有什麼要緊大事,原來是這句頑話”。

    便不提下文了,寶、黛的愛情已形成悲劇之勢。

    可是,卻又忽然由薛姨媽到潇湘館,突然提出要為他倆提親,似乎又露出一線希望。

    他們的愛情悲劇,就是這樣在悲喜交并中,日益向悲劇方向流動着,展示着。

     至于寶玉與寶钗的婚姻悲劇,也是一開始就露出悲劇趨向的。

    23回“西廂記妙詞通戲語”就已表明寶玉是選黛遠钗了;到了32回,對寶钗勸導走仕途經濟道路,寶玉便以“咳了一聲,拿起腳來走了”相疏遠,表明他們之間志不同道相異,不可能有美滿的婚姻結局。

    至于賈府當權者是否選她為媳,卻又似露似藏地潛在着、懸置着。

    元妃賞物,獨她與寶玉相等;寶钗生日,規格比黛玉要高,賈母不時誇贊寶钗知禮懂事,都意味着選媳的天平朝她傾斜着。

    34回寶玉挨打時,寶钗探傷時紅着臉說出的“就是我們看着,心裡也疼”,表明她也是傾心于寶玉的;但寶玉卻派襲人往寶钗處借書,立即差晴雯帶着信物去看黛玉,意味着他們之間的婚姻未來是缺乏深厚感情基礎的。

    55回鳳姐有病不能理家,偏選中這個未出閣的外戚姑娘與探春:李纨共掌家政,這也是意味深長的,标明她已經在履行少奶奶的職責了。

    當權者的選媳意向已是越來越明顯了。

    但是,又并未透露出任何确實意向。

    這表明,寶黛的愛情悲劇是與玉钗的婚姻悲劇協同而行、相伴而現的。

    玉钗的婚姻悲劇發展帶來了寶黛愛情悲劇,寶黛的愛情悲劇又促成了玉钗的婚姻悲劇。

    它們就是這樣似藏似露,虛虛實實中演化着,悲悲喜喜中流轉着、進展着,給人以咀嚼不盡的藝術回味。

     在意境配置上,特别注意适應讀者追新求異的審美心理,使意境的憂悲與喜樂趨向交替,陽剛與陰柔情趣互現,使藝術意境在顯新露異中轉換,審美情趣在奇妙變幻中流動。

    如44回賈母發動合府上下為鳳姐攢金慶壽,本來是要叫鳳姐“痛樂一日”的。

    這一天,不僅有戲,還連耍百戲并說書的男女先兒全有;在筵席之間,大家輪流敬酒,可謂風光體面,歡樂已極了。

    可是,在她覺得酒沉,瞅人不防往房後檐下走去時,平兒也跟過去扶着,剛下至穿廊下便看到房裡小丫頭站着,見她們過來忙回頭就跑。

    于是轉眼便轉換為歇斯底裡大發作,忙喝住丫頭,又用巴掌打又用簪子戳,逼得小丫頭說出實情。

    然後竄回房中與姘婦撕打,引起一場妻妾、夫妻、妻與姘婦,妻妾與姘婦大混戰。

    兩度時空轉換,兩種情感氛圍交替,組合為喜怒交并、剛柔并作的統一意境,給人以含蓄多義的藝術品味,超越時空糾葛的美學思考。

    全書就是一系列這樣悲喜交互、剛柔相濟的意境交替與起伏轉換,并在多樣協同中,組合為全書豐富多彩,充滿哲理意蘊的審美意境總體,給人以不盡的審美思索與藝術品味。

     ⑴《鄭語》。

     ⑵朱一玄《紅樓夢脂評校錄》庚辰本43回夾批,嶽麓(齊魯)書社出版。

     ⑶《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43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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