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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層 《紅樓》真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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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這個第七句又是寶钗的自道。

    意思就是說,我以本來清潔的童身來回報造物自然。

     在全書中,這一類性質的暗示是很多的,例如提諸人的名字多出唐詩,對寶钗一名的出處,特舉李商隐的“寶钗無日不生塵”,皆是。

    且說一說,這都是怎麼回事情? 我們不妨來推測一下,其經過大概應是這樣:到曹雪芹寫至八十回後,玉、钗二人确已“成婚”,二人的“話舊”,也可能就在“洞房花燭夜”開始。

    他們談的什麼心呢?寶玉必然首先要向寶钗推心置腹,開誠布公,訴說自己平生對黛玉的情分,誓若山河,死生不渝,如今奉旨,無法違背,但我如何忍與你為婚,怎麼對得住亡者黛玉?若毀棄誓盟,我實為不義。

    寶钗對于寶玉的一切,可說徹底了解,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他的這一着,大約也料得着,要想再籠絡寶玉,不是容易的事,所以隻好決斷地回答說:你願為林妹妹守約,我也不能隻圖自身有靠,陷你二人于不義,那樣我固落于嫌疑,咱們縱為夫婦,亦無意味;我亦無法勉強你,如今我情願以名義夫妻自處①,同室異居,各保清潔,使你有以對亡者的情分,這是我們各為自己的心,外人知道不知道,明白不明白,可以不用去管。

    寶玉不想寶钗竟能如此,深為她的這種決斷和諒解精神所震動,對寶钗在這一點上異常地感激和敬重,認為這是成全了他的品格,遂了他的心願,把她當作高人(而不是昵侶)相待。

    這就是為什麼在《紅樓夢》十二曲《終身誤》裡寫出的真意義。

    —— 空對着,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高士”一詞,不明其故之時,看來豈不全無義理?但曹雪芹焉能濫下字眼?而“晶瑩”,仍貼切“清潔”一義,也不可誤作“聰明靈透”去看認。

    這樣再來讀“懷金悼玉的《紅樓夢》”句,也才覺妥恰。

    “懷”正是感念之義,高本點竄,妄改為“悲金悼玉”,全走了樣子。

     前八十回中,其實也暗示的明白:寶玉對寶钗一向隻有敬重,而絕無輕薄狎昵之心。

    即如寫到因見寶钗膀臂,不無羨愛之意,但是随即寫清:隻因生在了她的身上,今生無分了。

    何等明白。

    再如“夢兆”一回,寶玉睡中不知寶钗曾在身旁刺繡,醒後得知,他趕忙說了一句話,不是别的,就是: 不該!我怎着睡着了,亵渎了他。

     這種地方,不但說明了寶玉對待寶钗素來的态度,也預示了日後“成其夫婦”時的實際關系。

    明白了這層要義,就不會再認為将來玉、钗之間還會有什麼“情話纏綿”。

     寶钗名為婚嫁,實卻孤居。

    所以薛姨媽說她自幼脾氣古怪,不愛花兒粉兒,賈母說她住處如雪洞一般,使不得,年輕的姑娘也要忌諱。

    都是暗示此情。

    李纨每評社作,必盛推寶钗之句為首席,中間也含着同情敬重特殊處境的意思在。

    再有,凡諸題詠中涉及星月、嫦娥的,大都是暗指寶钗的身世,所謂“寶婺情孤潔”,所謂“幽情欲向嫦娥訴”,悉皆指此。

    蓋嫦娥誤吞靈藥,奔向廣寒,碧海青天,永傷孤獨,不同于一般孀居,而是由于自己所緻之故。

     曹雪芹所要寫的這層關系,異常特别,迥出世俗意想之外,一般人所難理解。

    正因此故,後來有人覺得“琴邊衾裡總無緣”這種話而由寶钗口中說出,為不可解,覺得一定有誤,遂将詩謎改派給黛玉。

    這一事象,極可注目。

    讀者試一細思,當能恍然于誤解錯派的關鍵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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