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别說這樣話。
就便為這些人死了,也是情願的。
況已是活來了。
’”我們宜細心體會作者的用筆,如果以為這是黛玉特意探詢寶玉對菡、钏等人的态度,而寶玉也有必要向黛玉作出甘為菡、钏而死的“保證”,那就是未得作者筆法真意——黛之問,玉之答,都分明是在這樣強大壓力下為自己的大事而重表決心态度。
這足見此一場絕大風波,骨子裡還是由于黛玉;菡、钏等等不過引線與陪襯而已。
——我們于此也才能明白:為何毒打之後,卻緊接就特寫寶玉送帕、黛玉題詩的那一情景?這些筆墨,最是曹雪芹慘淡經營之處。
寶玉被打後,又緊接即寫襲人向王夫人進言,特别說到“林姑娘寶姑娘”,亦最明顯——林為主,寶是陪話而已。
(所以,王夫人死要抄大觀園,其主要目标也還就是在于黛玉一人。
)
一、如果另換頭緒來講,元春也處處是與寶玉的婚事直接牽聯的關鍵人物。
書中寫及的,一就是“省親”時元春要再演兩出戲,結果演的是“相約”、“相罵”。
一就是清虛觀打醮一回及其随後的重要情節。
下面分頭簡說:
一、清虛觀一個場面,豈是真為了寫寫打醮、看戲等事嗎?完全不是,寫的是寶、黛婚姻大問題。
元春的“旨意”叫打醮,卻引出“代表人”張道士,要為寶玉提親。
結果則寶、黛二人都為此而生了氣,賈母也認真地着了急,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其局勢之嚴重,為通部書所僅有。
作者是特筆大書。
一、元春欣賞齡官演得好,要再作兩出。
賈薔想演“遊園”、“驚夢”,而齡官執意不作,定要演“相約”、“相罵”,結果依她。
這在曹雪芹的筆法中,是一個極為要緊的暗示。
“相約”、“相罵”是當時常演的精彩名劇(《揚州畫舫錄》中曾特别提到),作者引它是借這部《钗钏記》來暗示寶、黛關系的不幸。
在《钗钏記》中,史直之女碧桃早與皇甫倫之子吟約為姻配,吟貧不能即娶,碧桃遣侍女雲香往吟家期約,準拟于中秋日相會,以便贈與钗钏銀兩以為迎娶之資(是為“相約”)。
事為吟友韓時忠探知,韓以奸計阻吟往,自己卻冒名頂替,前去領了钗钏,并要逼奸碧桃。
碧桃不從。
因不知真皇甫吟根本未能赴約,侍女雲香再次前往吟家催娶,與吟母發生争論(是為“相罵”)。
碧桃抱恨沉江,以圖自盡。
——由此,可見在賈元春面前演出的這場戲,隐含着寶、黛之受枉,黛玉之冤死(由種種線索看,頗疑黛玉之死與沉水自盡有關),而其中間被人詭計見害之故,當事人尚在不知。
一、再看一個頭緒:大家也都知道,《芙蓉女兒诔》不單是真吊晴雯,也“預悼”黛玉。
诔中最引人注目的句子,如:
豈招尤則替,實攘诟而終。
既忳幽沈于不盡,複含罔屈于無窮。
……箝诐奴之口,讨豈從寬;剖悍婦之心,忿猶未釋!
曹雪芹的筆,以含蓄居多,悲憤激昂,此為僅見,其感情之強烈可知。
所稱诐奴悍婦,在晴雯之死來說,自是明斥王善保家的、襲人等輩;而在黛玉問題上講,那就是暗指趙姨娘一黨。
一、大家又皆知,晴雯臨死,猶不忘向寶玉表白自己雖擔“虛名”,但系幹淨一身。
由此可知,趙姨娘所進讒的題目,其中心離不開誣蔑黛玉和寶玉已有“暧昧”之事。
一、再看《葬花詞》,大筆特書“質本潔來還潔去”,正是暗對陷害者誣罔之言而發,并非閑話泛叙。
晴雯臨死前,寶玉私往相探訣别,燈姑娘特言:“誰知你兩個竟還是各不相擾,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對互而詳,則黛玉屈死之罪名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