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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的“内功”:新文學根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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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個風流小寡婦啦!”又笑道:“脫了衣裳有什麼要緊?你打從娘肚皮裡出來時,是穿了衣裳的麼?你要自己臉面呢,還是要他性命?”金庸寫人物的說話,宗師像個宗師,小姐像個小姐,流氓像個流氓,乞丐像個乞丐,很成功。

     第四,金庸小說有意境。

    “意境”是中國古典文學研究者提出的一個高層次的美學範疇,雖然理解上至今并不太一緻。

    我傾向于把它理解為作品形象和語言藝術所提供的無窮餘味。

    它是中國古典文學領域中産生的,但并不局限于中國古典文學,而具有普遍的意義,可以說适用于世界上一切高品位的文學藝術。

    拿俄羅斯文學來說,屠格涅夫的小說和散文詩是有意境的,契诃夫的中短篇小說和戲劇是有意境的,普希金的詩和小說、高爾基的小說和散文也都是有意境的,更不用說陀斯妥也夫斯基和托爾斯泰的作品了。

    中國初期新文學中,魯迅的小說、散文和散文詩,葉紹鈞、冰心、郁達夫、台靜農、彭家煌的一部分優秀作品,也都是有意境的。

    金庸所喜歡的沈從文的小說,同樣有意境。

    正是在“五四”新文學和歐洲優秀作品的熏陶下,又從自己四十年代後期起從事的新文學創作實踐中,金庸形成了重視意境、創造意境的藝術追求。

    著名的美國華人學者、研究中國文學的專家陳世骧盛贊金庸小說有意境(10),這是一語中的之論。

    試讀金庸許多作品,不都是在肯定人生莊嚴價值的同時,又展現出人世無處不有的遺憾,留下種種象外之旨,言外之意,令人久久回味麼?《天龍八部》到後來,吃盡民族矛盾之苦的蕭峰,終于為宋、遼兩族人民的和睦相處而悲壯獻身;到處留情的段正淳,和他的妻子以及情婦們一一殉情或被殺;而久久做着皇帝夢不醒的慕容複,則坐在墳頭上對着一群鄉下孩子南面稱孤。

    全書最後兩句是:“衆人都悄悄退了開去。

    但見慕容複在土墳上南面而望,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喃喃不休”些什麼,我們不得而知,也許他為做“墳頭上的大燕皇帝”很滿意吧。

    讀到這裡,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是好笑,還是悲哀,抑或是憐憫,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味。

    在心靈震顫之餘,我們不能不為之深長思索!《俠客行》中那個搶了情敵之子以洩恨的梅芳姑,在逞其快意、遂其私欲之後十幾年,又以處女之身自盡而亡,這使主人公石破天不禁産生“我是誰”的一片迷茫,也使讀者從中咀嚼着某種人生意味。

    《飛狐外傳》的主人公胡斐,安葬了為愛他而犧牲的姑娘程靈素,又送别他自己所愛卻早已出家為尼的袁紫衣,望着袁紫衣西去的背影,他心中無限惆怅,連“他身旁那匹白馬”也“不由得縱聲悲嘶,不明白這位舊主人為什麼竟不轉過身來”。

    而中篇《白馬嘯西風》的結尾,則是女主人公李文秀懷着愛情上不如意的深深遺憾告别回疆大漠,騎着白馬東來,作者以舒緩而帶點傷感的調子叙述道: 白馬帶着她一步步地回到中原。

    白馬已經老了,隻能慢慢地走,但終于是能回到中原的。

    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灑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

    ” “如果你深深愛着的人,卻深深地愛上了别人,有什麼法子?”這問題不但可蘭經上沒有答案,任何人也提不出解決的辦法。

    ——這就是人生,是人生的本色和本味。

    金庸小說的意境,就在于形象含蓄地寫出這種人生的本色本味,寫得委婉别緻,寫得韻味深長!這是文學的上乘境界。

     最後,金庸具有開拓創新和嚴肅認真的創作态度,這也是和“五四”新文學家一脈相承的。

    茅盾評論魯迅小說集《呐喊》時說:“在中國新文壇上,魯迅君常常是創造新形式的先鋒;《呐喊》裡的十多篇小說,幾乎一篇有一篇新形式,而這些新形式又莫不給青年作者以極大的影響。

    ”(11)金庸的十五部中長篇小說,也可以說每一部都有自己的新形式,都有自己的探索和創造。

    它們各不相同,從人物性格、故事情節、主題思想、結構方式到叙事風格,都在不斷變換,不斷突破,既不重複别人,也不重複自己。

    武俠小說作為通俗文學的一種類型,本來是容易模式化的。

    就連梁羽生這樣文字修養很不錯的好手,他的小說真正很有特點的也不多,更多的是才子佳人故事的一再重演。

    正像有的同學所說,梁羽生的家族系列,由父而子而孫,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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