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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曳杖過煙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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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按西方羅蘭·巴特他們一派的觀點,那作品一寫成,作家也就“死”了,批評家要做的事,隻是研究“本文”,管他是張三還是李四寫的呢,為作者寫傳,簡直完全多餘。

    但對于西方漢學家來說,欲解讀《紅樓夢》的本文,那不僅不能繞過對作者的了解,而且,還必須邁進好幾道門檻,才能登堂入室,初悟其妙。

    對于西方一般讀者來說,很難想像,當他們拿到《紅樓夢》的西文譯本時,會完全不看譯者所寫的序引,完全不參照譯者提供的附注,便能在本文中自由翺翔。

    其實就是我們中國當代讀者,完全抛開對《紅樓夢》本文以外的必要信息的了解,恐怕也是難以進入那種獨特的藝術世界和文化空間的。

     但為曹雪芹寫傳,關于他本人的資料之匮乏及互相抵牾,還不是惟一的困難,問題是如以他為圓心,則半徑首先必須延及他的家族,而曹氏家族的福禍榮枯,又與清朝康、雍、乾三朝皇室的權力鬥争息息相關,于是叙述的半徑又要再延及相關的曆史,這段曆史的文化當然還是大中華漢唐文化的延續,可是又有其階段性的特點,便是滿族文化和漢文化的相激蕩和相融合,于是又要再次延長半徑,涉及那一代中國文人的總體生存方式、群體素質、心理定勢與習尚、修養、趣味及他們的分流。

    這也還不是半徑的頂端,因為《紅樓夢》的哲學内涵、其終極追求的力度和向彼岸靠近的熱誠(這是許多西方人最感興趣的《金瓶梅》所沒有的),又是中國哲學史思想史發展到那一階段的有根之木、有花之果,于是寫傳者又把半徑再伸向李贽、湯顯祖等先賢及其思想。

    又由于《紅樓夢》是中華古典文化的集大成之作,具有百科全書的特點,前人早就指出:“一部書中,翰墨則詩詞歌賦……爰書戲曲,以及對聯扁額、酒令燈謎、說書笑話,無不精善;技藝則琴棋書畫、醫蔔星相及匠作構造、栽種花草、養蓄禽魚、針黹烹調,巨細無遺;……仙佛鬼怪、尼僧女道、娼妓優伶……色色俱有;事迹則繁華筵宴……宮闱儀制、慶吊盛衰……事事皆全;……可謂包羅萬象,囊括無遺,豈别部小說所能望其項背。

    ”所以那半徑又不能不随機抖動,涉及有關的話題。

    偏《紅樓夢》又是一部并未完全竣工而且隻傳下八十回的殘書,它并沒有一個絕對無可争議的本文,推測其失傳部分内容的主要根據又是脂硯評語,所以在半徑的旋轉中又不得不提及有關它的版本、脂批及程、高補入後四十回後竟得以公開化,“一時風行,幾于家置一集”的原因……《曹雪芹新傳》從曹雪芹這個“圓心”出發,不斷伸出半徑,輻射旋動,又不時由遠點回縮“圓心”,濃化對曹雪芹思想、人格和藝術追求的皴染,導引讀者層層邁進《紅樓夢》一書以“千紅一窟(哭)”“萬豔同杯(悲)”的大情懷,以“沁芳”之筆,所營造出的遠非一般“愛情悲劇”或“大家族黑幕”式的作品所能望其項背的藝術空間,讀來卻有深入淺出、絲絲入扣、雲龍蟠舞、汁濃味醇之感。

     周汝昌先生1964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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