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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之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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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心裡太亂,況是命我們一旬内離京,也還有七八天的工夫呢,容我再好生想一想才是。

    ”王短腿道:“細想想也好。

    你又不像那賈環和賈琮,急着去祖茔争那收租放債的權柄。

    他們可是今兒個一大早就趕着到張家灣租船去了,走水路,從運河南下,省些費用;現在正是好時候,再過兩個月,北邊的河上了凍,那就隻能從陸路走了。

    ” 正說着,王短腿老婆茜雪來了,提了個大食盒,從中取出些個菜肴果品,并一壺茶來,她往那茶壺裡兌了熱水,斟上一杯,遞到寶玉跟前道:“這楓露茶,是我用香楓嫩葉,擱在甑子裡蒸了一整天,統共才凝出一小盅,滴在茶壺裡半盅,泌了三四次才出色的,現在恰到好處,二爺嘗嘗。

    ”寶玉接過,心中愧悔不已。

    遙憶當年,他在府中養尊處優,一日從梨香院薛姨媽處酒足飯飽而歸,那時在他那绛芸軒當丫頭的茜雪給他捧來一杯茶,他不愛那茶的氣味顔色,忽想起早上沏的楓露茶來,問為什麼不給他端來,茜雪回道,是奶子李嬷嬷來,看見,給吃了;當時寶玉聽了,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茶杯順手往地下一擲,豁啷一聲,打了個粉碎,潑了茜雪一裙子的茶,跳起來怒聲呵斥,一疊聲地嚷:“攆了出去,大家幹淨!”雖說心中恨的是那李嬷嬷,要攆的是那老貨,可賈母那邊聽見,隻當是茜雪的過錯,當晚竟下令将茜雪攆出,寶玉嚷完,醉倒卧榻,待第二天醒來,生米業已成了熟飯……萬沒想到,富貴榮華,終有盡頭,賈府被抄,锒铛入獄,而率先到獄神廟來安慰他的,竟是茜雪和其丈夫王短腿!……想至此,望着那茶,幾滴淚水落入了茶中。

     忽然有個鄉下後生來拜見王短腿,請安時又喚“寶叔”,原來是劉姥姥家的闆兒,他呼哧帶喘地說,他家一大早去了個城裡古董行的程先生,刨根問底地盤問頭年賣給冷子興的那個成窯五彩小蓋鐘的來曆,他們自然含糊應對,那程先生悻悻而去;他姥姥覺得來者不善,怕給寶叔帶來麻煩,所以那程先生前腳一走,就打發他進城來報個信兒……寶玉忙道謝,可也實在想不出這事能惹出什麼麻煩。

    闆兒又說路過崇文門時,聽街市上議論紛紛,說是甯、榮兩府的在押人口,正被發賣,着實吓了一跳;他姥姥、父母等光知道兩府衆人羁押在府中的下房馬圈裡聽候發落,囑他給寶叔報信後湊到那府門前探探風聲,沒想到事情已到了這一地步!寶玉聽了,兩眼發直,脊背發麻,張嘴卻無聲。

    王短腿和茜雪急問闆兒都聽到些什麼消息。

    他說先打聽到了琏二奶奶的下落,茜雪問他哪個琏二奶奶?因為原來人們嘴裡的琏二奶奶,說的是王熙鳳,後來平兒成了琏二奶奶,王熙鳳改叫鳳姑娘了;闆兒道人們七嘴八舌,說是琏二奶奶讓一個叫張如圭的官兒買下了,那官兒剛謀了個外任,立馬就要帶着剛買下的人往金陵去,究竟他買的是先頭的還是後來的琏二奶奶,也鬧不清;又說那巧姐兒,因為年紀尚小,恩準她的一個舅舅把她接走了,可也不知那舅舅能不能善待她……還有一個恩準不賣的,是東府的惜春姑娘,因她早已帶發修行,故允她到饅頭庵裡削發為尼;别的就鬧不清了,也有人議論說,究竟賈家是出過貴妃的,原是皇上親家,兩府也行過些惜老憐貧的善事,因之不敢也不願買領兩府裡的人……闆兒說到這裡,寶玉才哇的一聲嚎啕起來,王短腿夫婦忙加勸解。

    待寶玉悲聲稍減,闆兒匆匆告辭,說是還拟打聽一下巧姐舅舅居處,且怕天晚了關在城裡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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