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都是絕大關目可知!
我也說過,迎春嫁後歸甯,已是臘月年底,書正是八十回将盡之處,那麼第八十一(或連八十二)回,就正該寫到第三個元宵(三春)的節目了!必有大事發生。
(是否仍與元妃之事有關,尚難判斷。
)
那麼,這第二個第三個中秋——三秋的大關鍵,當然是該當另一種大事故大變化發生了。
——這又是什麼呢?凡是真正關切雪芹真書原意的,豈能不在這一點上牽動自己的心思和感情?
從整體布局看來,下一年的中秋節(依拙著《紅樓紀曆》,應為第十六年之中秋),黛玉之死就是那一關目中變故之一。
關于這個日子發生黛玉亡逝之變的證據,我已舉了一些。
當然最顯著最主要的力證,仍然是“本年”(第七十六回所寫,為第十五年)中秋夜黛玉聯句自己說出的詩谶:“冷月葬花魂”。
妙玉聽到此句,再也忍不住,出來攔住了。
說是“果然——太悲涼了!”這個力證實在連反駁者也駁不出什麼别的道理來,隻能承認這不是無故的随便措詞。
其實,全書中例證還多。
脂批點明“伏黛玉之死”的那一處,是在賈元春點戲,四出中所伏事故為:《豪宴》伏賈家之敗,《乞巧》伏元妃之死,《仙緣》伏甄寶玉送玉,《離魂》伏黛玉之死。
所謂“離魂”,即《牡丹亭》中的第二十出《鬧殇》者是。
杜麗娘在此一折中病死,其時間是中秋雨夕。
試閱其詞句:——
“傷春病到深秋”;
“今夕中秋佳節,風雨蕭條,小姐病态沉吟”;
“從來雨打中秋月,更值風搖長命燈”;
“憑誰竊藥把嫦娥奉”;
“輪時盼節想中秋,人到中秋不自由;奴命不中孤月照,殘生今夜雨中休。
”
“恨西風一霎,無端碎綠摧紅”;
“恨蒼穹,妒花風雨,偏在月明中”;
“鼓三冬,愁萬重,冷雨出窗燈不紅”;
“恨匆匆,萍蹤浪影,風剪了玉芙蓉”!
這詞句裡,隐隐約約地透露了雪芹安排黛玉中秋自沉“冷月葬花魂”的文情思緻的真正淵源聯系。
這會是巧合偶然嗎?
再如,在海棠社中,湘雲後至,獨補二首,一首自詠,一首即詠黛玉,其詞有雲: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
玉燭滴幹風裡淚,晶簾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訴,無奈虛廊夜色昏。
”
玉燭滴幹,正指黛玉淚盡;而晶簾隔月,又正是《桃花行》中“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栊空月痕”的同一内容。
這月痕,乃是八月中秋的冷月,而絕不是泛指(一年四季,月月有月亮……)。
大家皆知,詩詞中凡涉晶簾,自系秋景,此乃通例,可以互參者也。
末後,要想考察钗、黛、湘三人的收緣結果,恰恰在中秋聯句詩中已經都說到了,你看——
漸聞語笑寂,空剩雪霜痕;
階露團朝菌,庭煙斂夕棔;
秋湍瀉石髓,風葉聚雲根。
寶婺情孤潔,銀蟾氣吐吞;
藥經靈兔搗,人向廣寒奔;
犯鬥邀牛女,乘槎待帝孫。
虛盈輪莫定,晦朔魄空存;
壺漏聲将涸,窗燈焰已昏;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我舊日在拙著中所說:凡星月孤潔,嫦娥奔月等,皆關系寶钗之事,今日看來不但太簡單化,也沒有細究靈兔那一句要緊的話。
這需要重新讨論才行,——當然也不能說是初次不确、這次就對了,我隻是說這裡面有許多内容,過去一直未曾認真思考、未能懂得透徹。
第一點須要清楚的是,聯句乃是黛湘二人為主角,後來加上妙玉。
裡面沒有寶钗的任何位置(她回家去了)。
這個布置本身就說明月亮的事與她無關,中秋這日子也與她無關。
婺,星名,又叫女媭星,婺字的本義是“不随從,不随和”。
情孤潔,應即“花因喜潔難尋偶”同一語意。
這與其說是映射“寶姐姐”(女媭乃“姊”也),不如說是映射黛玉,因為性情不随和的不是寶钗而是黛玉,又即所謂“質本潔來還潔去。
”那麼,接着說的“藥經靈兔搗,人向廣寒奔”,應是黛玉的緻死之另一層因由,即:她的死與“誤吞靈藥”有關。
說到此處。
這就要看官們再次回到全書開頭,黛玉初來的那一段情景,衆人一見了黛玉,就問她藥的事:——
“衆人見黛玉年貌雖小,……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便知她有不足之症,因問:常服何藥?如何不急為療治?黛玉道:我……從會吃飲食時便吃藥,到今日未斷,請了多少名醫修方配藥,皆不見效。
……如今還是吃人參養榮丸。
賈母道:正好,我這裡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
”
在此,脂硯便批道:
“為後菖,菱伏脈。
”
我在《新證》第881頁指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