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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懸日月照乾坤”——紀念曹雪芹逝世二百二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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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中華民族的最偉大的作家之一曹雪芹,逝世于距今二百二十年前的一個山川為之震動的日子裡[注],這個周年紀念日即将到來之際,謹以蕪陋之文,敬獻于他的詩靈之前。

     本文是探索《石頭記》重大問題之一的一個粗略綱要的性質。

    它不美不備,隻是将問題揭示出來的最簡單的一個步驟。

     “雙懸日月照乾坤”這句話,是由誰口中說出的?是史大姑娘湘雲小姐。

    在金鴛鴦三宣牙牌令時,除了賈母和薛大姨媽兩位老太太之外,姑娘們當中參加這次盛會、第一個行令的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雙懸日月照乾坤。

     這句話出典來自何處?來自大詩人李白,他作的《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第末首雲:劍閣重關蜀北門,上皇歸馬若雲屯。

    少帝長安開紫極,雙懸日月照乾坤。

     這寫的什麼内容?是“天寶十五載六月已亥,祿山陷京師。

    七月庚辰,[明皇]次蜀郡。

    八月癸巳,皇太子即皇帝位于靈武。

    十二月丁未,上皇天帝至自蜀郡;大赦,以蜀郡為南京”。

     請注意:這是“兩個皇帝”的一則典故,所以比作“日月雙懸”,非常之奇特。

     雪芹為什麼要運用這個典故?原來,書申正隐含着一層“兩個皇帝”的政治事件,這事件與賈府生死攸關。

     雪芹用筆,從無“單文孤證”之例,處處皆有起伏映照,前後呼應。

    如有人認為湘雲開口說了那一句詩是單文孤證,偶然現象,并無意義可言,那麼請他看看這一串詞句吧:雙懸日月照乾坤;日邊紅杏倚雲栽;禦園卻被莺銜出(以上湘雲所說)。

    雙瞻禦座引朝儀;綵仗香挑芍藥花(以上黛玉所說)。

     我要着重地提醒讀者諸君:你看,全部書中什麼時候雪芹曾用過這麼些一連串的涉及皇帝的事情的故實?如今一大回書中寫黛湘這二位最關重要的女主角的酒令時,卻集中地使上了這麼些皇家詞藻,凡稍能知悉雪芹之超妙筆法的,難道還會不明白這兒定然有他的用意存焉嗎?這可不是什麼單文孤證、偶然現象等等可以為之辭的事情。

    “雙懸日月照乾坤”為始,“處處風波處處愁”為繼(寶钗酒令),尤其令人注目。

    所以我們該當思索推求其中之故了。

     我打算從小說本身和曆史事實兩方面來闡釋這一緣故,但本文隻能略陳主旨,不作詳述。

     雪芹的筆,絕不苟下,處處有用意,句句有牽引,不過粗心者往往視而不見,見而不明罷了。

    總是用讀别人的小說筆法的眼光來讀雪芹的書,就更難理會這種高明超妙的藝術手法。

    《石頭記》有一個特點,就是凡在前面隻予東一鱗西一爪,粗筆鈎勒點染,隐約于“幕後”為多的人物,其作用與重要性不顯于讀者心目中,以為“次要”“陪襯”“雜見”“偶及”的筆墨角色,愈到後半部才愈加顯示明晰。

    這類人物有一大串,本文也不及逐一詳叙,如今隻從一個北靜王說起。

    北靜王,他有甚重要?他的重要,全在他與寶玉的關系。

    昔者大某山民[姚燮]之評語曾說過:北靜王為玉哥生平第一知己。

     這句話可謂一矢中的,洞穿七劄,山民是有眼力的。

    寶玉一生的好友,如蔣玉菡,如秦锺,如柳湘蓮,如馮紫英,身份貴賤雖各不同,但最“高級”的也隻是少爺公子之流;若論王侯,其貴勢威權僅次于皇帝的,則唯有北靜王一人。

    是為特例特筆,而凡寫北靜王的地方,讀者卻又多是輕輕看過,常在“似注意、不注意”之間。

     北靜王何等樣人也?這個你得細玩雪芹文意。

    他的“介紹”著墨也是不肯多的,隻言:“原來這四王,當日惟北靜王功高,及今子孫猶襲王爵。

    ”“小王雖不才,卻多蒙海上衆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頗聚。

    ” 再不用多,隻這兩條,熟悉清代史的,大概就已明白其中有事了:蓋宗臣舊勳,功愈高,得禍愈速;而家裡“高人常聚”的,最是一種不安靜,不守分,犯忌惹事的禍端。

    這種情形從康熙朝就已成為諸王的風氣,到雍、乾之際,更是如此。

    其現象是常聚高人,其實質是招緻人材,培植勢力,内核是政局上的鬥争。

    ——再看雪芹怎麼寫寶玉和靜王的關系,事情就一步步地顯示清晰了。

    如今我再提醒讀者一下,你有沒有注意過書中所寫“王爺一級”的種種事故?如果你未曾留心或者根本看不出什麼,那就證明你對雪芹的筆法還缺少理會,那樣而讀《石頭記》,常常是買椟還珠。

     雪芹在全部書中,早早地設下了一條關系重大的伏線,其事恰恰就在“王爺一級”上。

    第一次是因書中第一名賈家先死的少婦秦可卿之病,之卒,之殡,伏下了許多事故。

    秦氏是什麼人?是向王熙鳳宣示不久即将有大禍臨頭的人,也是第一次念出了“三春去後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的人!她之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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