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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本清源好念芹——紀念曹雪芹逝世二百二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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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紀念而獻此拙文,紀念的原是曹雪芹,文内所談卻有後四十回僞續的事情。

    此為何故?就是我以為要紀念曹雪芹,必須先把僞續的事情弄得清楚些,否則,拿了高鹗的東西以及被他“改造”了的、真假雜揉了的東西,來當作曹雪芹的偉大創作而分析評論,而稱美懷念,那終究是一件不太科學的奇怪現象。

    那樣,曹雪芹本人,如果地下有知的話,也将感到不安,正不知他将會作何啼笑?所以我這篇文字倒并非一時大意,弄錯了紀念目标,鬧出笑話。

     最近,看到一位青年研紅者在他著作中說出了一段話,似乎未經前人道過,大意是說;幾乎所有的紅樓夢研究上的重大問題的争論和麻煩,究其根源,都是由于程高百廿回本加上的這個僞續尾巴而産生引起的。

    我聽了此言,真覺有一矢中的之明,一針見血之切。

    試想,熱烈的“主題”“主線”之争,果從何而生?如若不是僞續把“全”書弄得歸結到一個“掉包計式愛情悲劇”,而是象雪芹所寫的原著“後三十回”那樣,則安用此争此議?許多别的問題,可以類推,正是鹹由僞續假尾而言!說這是奇迹,那是滿可以的,因為他所有的隻是一部“程乙本”,他并沒有機會看到任何舊鈔脂硯齋重評本,他沒有任何從别處得來的啟發和暗示!這是何等深沉智慧的目光和思力!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說不是奇迹,也可以,——因為這是一個事實獲得了一個如實的理解和表述;假使永遠無人達到此一理解、作出此一表述,那倒真是不可思議之怪事了。

     最近,在一次盛會上,我又聽到曹禺同志的講話。

    他是就紅樓夢電視連續劇而發表意見的,他并沒有來得及在這個場合即作詳細的論析,但他反覆強調提出:後續四十回與曹雪芹原著是不同的,在改編移植的再創造中,必須恢複曹雪芹的原意。

    我想,他所指出的這個“不同”,也就是魯迅先生早年指出而胡風同志特别強調尊奉贊同的那個“絕異”[注一]。

     我還記得一件事,在此不妨一提。

    七十年代初,出版系統召開過一次人數很多的會,正式傳達了毛主席的一次談話,其中在談到紅樓夢原著與僞續時,明白指出:前八十回是曹雪芹作的,後四十回是高鹗作的,高鹗學了曹雪芹的一點筆法,但是思想很不相同。

    [注二] 至此,我們不禁要想要問:為什麼上面所列舉的(并且一定還有很多可舉而我一時不及檢書引錄的)這麼多例證,都不約而同地說明他們在讀紅樓夢時所感受到的那個巨大的不同?其所以不同和絕異者,畢竟又在何處? 要回答這個問題,定然可以列出很多條目。

    但此刻我隻想單談一點,——我管它叫做“對待婦女的态度”。

     目前解釋紅樓夢“是一部什麼書”的争論仍在未有定論之中,但是不管怎麼的,紅樓夢是要“使閨閣昭傳”,是要傳寫“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為的是“閨閣中本自曆曆有人”,不緻“因自己之不肖”而使之“一并泯滅”;因此書中寫的就是女子。

    這一點,大約争論者卻會“例外地一緻”。

    那麼,我隻須從作者對待這一群女子的态度的問題來考校一番,必然就足以說明原作與續作之間的不同與絕異了。

    這樣,本文即不拟多所枝蔓,單單就此核心要點,略抒己見。

     我對于這一方面的拙見,曾有過一段簡短的陳述: 我常說,雪芹的小說所以與以往前人的故事不同,端在一點:就是對婦女的态度有了根本的區别。

    古代作品,下焉者把婦女隻當作一種作踐的對象,上焉者也不過是看成“高級觀賞品”,悅一己之心目,供大家之談資而巳,都沒有真正把她們當“人”來對待,更不要說體貼、慰藉、同情、痛惜……了。

    自有雪芹之書,婦女才以真正的活着的人的體貌心靈,來出現于人間世界。

    (《紅樓小講》第十八節) 我說得自然還不夠透徹,大意或許不差,—— “《西廂記》的一支《混江龍》曲子,寫道是‘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

    池塘夢曉,欄檻辭春。

    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

    ……’在王實甫的筆下,這隻是一位閨秀千金的傷春寂寞的心境,雪芹用來,大而化之,他的一枝椽筆所寫的,早已不再是莺莺小姐的一己之懷,個人之感,他流淚而書的,乃是為千紅一哭,與萬豔同悲的一種極其博大崇高的感情境界。

    也許,我們竟可以說雪芹是站在曆史提供的一個最高的眺遠瞻弘的立足點上,為幾千年的封建社會的婦女而賦詠的一篇最為偉麗而沉痛的‘葬花’之詞!這絕不是什麼一男一女,相見鐘情,不幸未遂……的這種社會内涵,精神世界。

    ” “因此之故,辭春,送春,餞花,葬花,造語有不同,總歸于一義。

    這才是紅樓夢的真主題,總意旨。

    ”(《紅樓小講》第十四節) 但是,曹雪芹式的“使閨閣昭傳”的這種想法、看法、做法,在那時候是沒有先例的,是駭俗聳聞的。

    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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