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正本清源好念芹——紀念曹雪芹逝世二百二十周年

首頁
    ,對待“離經叛道”“異端邪說”是嚴厲殘酷的,正不下于對待“暴亂”“作逆”之絕不容“情”。

    雪芹生時作小說,是豁出了性命去幹的;死後,隻要書在,自然當局在位的也不會“放過”,任它“謬種流傳”——這就有了續書的事情以及所有随之而起的問題。

    我又曾說過: 雪芹書中對婦女的理解、同情、關切、體貼,是與在他以前的小說大大不同的,他對她們的态度是與以前諸作者截然相反,泾渭分明。

    正因如此,雪芹很難為當時的傳統觀念所解,為當時的社會環境所容。

    (同上) 這一個矛盾和沖突,才表現為紅樓夢原作和僞續的尖銳鬥争。

    不從此一根本問題去認識事情——幾千年積累的矛盾沖突的一種爆發,不單是一朝一夕之間、張三李四之際的小小“不和”啊!——勢必會拿最一般的文藝理論分析去評議這個巨大的矛盾沖突,而總不過是讨論讨論:“人物性格的統一”“情節發展的邏輯”等等,然後就給僞續評功擺好,認為它“還不最壞”,“貶低它是不公平的”,并對為僞續“打抱不平”的這類價值觀表示滿足。

    持這種意見的,看了胡風同志指出的“居心叵測”那一深刻精辟的揭其肺腸之言,便十分不解,感到驚訝,評為“過激”。

    他們總覺得有必要給僞續“說幾句公道話”——但是總沒想起曹雪芹原意何似的重大問題,總沒想起這個重大的原意的被徹底歪曲的事件,在我們中華民族的文化思想史上是具有何等的嚴重性質,是何等的冰炭難容的生死搏鬥——而更應該為他“打抱不平”! 曹雪芹的婦女觀,開卷早有總括的表達。

    他的“總括”,又與“正言莊論”的呆闆文章不可同日而語,隻不過也是手揮目送,頰上三毫,并無死筆——他讓别人從口中說出一些片片段段的話: “……當日所有之女子,細考較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于我之上。

    ”“……隻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癡,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

    ” 這乃是雪芹自謂親睹親聞,當日所有;至于古來的,請看他所舉又皆何等流輩?—— ……縱再偶生于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

    如……。

    再如李龜年,黃幡綽,敬新磨,卓文君,紅拂,薛濤,崔莺,朝雲之流:此皆易地則同之人也。

     對于這些——我管它們叫做“紅樓夢的眼目和鑰匙”——若理解對了頭,就懂了曹雪芹的思想精神的真谛了。

     從封建傳統觀念來看,他書中注重的這些女子,品級規格,都不很“高”,有的十分低下。

    這是第一個标準區分。

     卓文君何如人?她是漢代四川一個大富賈卓王孫的女兒,夫亡新寡,文學家司馬相如至其家飲宴,“以琴心挑之”,她就于夜間私奔相如。

    因生計無着,夫妻二人開設小酒館,躬與“賤役”一同操作。

    紅拂是何如人?她是隋末越國公楊素的侍女(歌舞妓),因李靖來谒楊素,紅拂妓目注李靖;及靖歸旅舍,夜五更時,紅拂妓私來相投,二人遂偕往太原。

    薛濤是何如人?她是唐代成都富有才藝的名妓,本為長安良家女,以父宦遊卒于蜀中,貧甚,遂落樂籍中,喜與時士詩家相與,晚年著道家裝,築吟詩樓。

    崔莺是何如人?是唐代詩人元稹的“始亂終棄”的女子,也是一個私奔類型之人。

    朝雲是何如人?她是宋代蘇東坡的侍妾,本錢塘人(一說錢塘妓),及東坡貶惠州(屬今廣東省,當時是極邊遠的地方,非重懲不會流竄于此),侍者皆散去,獨朝雲不渝,相随至貶所,即卒于此,年僅三十四。

     ——由此可得一個初步結論,雪芹所推重傾慕的,不是那種大賢大德,“蔡女班姑”等“高級”女流,而是那種社會裡被貶為“賤籍”的、而且“名節有虧”的那些玷污家門、贻譏世道的不足齒之“下賤”婦女。

     [至于雪芹安排黛玉題詠《五美吟》,那五人是:西施、虞姬、昭君、綠珠、紅拂。

    這也具有代表意義,但與前一系列女流相比,重出的隻一紅拂,揆其意旨,蓋黛玉所題的,又側重一點:即這些婦女多因政治關系而落于不幸的命途之中,最後或亡于異邦,或死于非命。

    西施沉水,虞姬飲劍,綠珠墜樓,其尤著者。

    這在雪芹又另有一層寓意,本文不遑旁及了。

    ] 研讀紅樓夢,必須向此一義深入體會,方是真正理解曹雪芹的一把入門的鑰匙。

    忘卻此一要義,就會失掉分辨真僞是非的智力。

     曹雪芹的這種注重賤籍、不論名節的婦女觀,對當時那些正統人士來說,是駭人聽聞的,是關系世道人心的大事情!不把這樣荒謬狂肆的“邪說诐行”打回去,勢必大傷名教,敗壞倫常,以至後患不堪設想!——所以,僞續者出來或被請出來,就是首先要針對曹雪芹在婦女觀上作一次争奪戰。

     我們隻消拿尤三姐、鴛鴦、襲人、巧姐、晴雯、黛玉、妙玉等幾個例子,來看一看高鹗(或張鹗李鹗)的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