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這幾個人看守起來。
大船繼續航行,經過一個白種人還沒發現的島,叫拉羅唐砌,島上士人膽小,也還算友善,白顔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選作藏身之地,卻在英國人已經發現了的土排島登陸,士人聚集八九百入持械迎敵,結果沒有上岸,駛回塔喜堤,補充糧食,采辦牲畜,接娶戀人,又回到土排島。
這次因為有塔喜堤人同來,當地土人起初很友好。
他們向一個酋長買了塊地,建造堡壘。
克利斯青堅持四面挖二丈深四丈闊的水溝,工程浩大,大家一齊動手,連他在内。
不久,帶來的羊吃土人種的菜,土人就又翻臉,誓必殲滅或是趕走他們,一次次猛攻堡壘,開炮轟退。
漸漸無法出外,除非成群結隊全副武裝。
生活苦不堪言,佐了兩三個月,克利斯青知道大家都恨透了這地方,召集會議,一律贊成離開土排島,有十六個人要求把他們送到塔喜堤,其餘的人願意跟着船去另找新天地。
密契納為了做翻案文章,指克利斯青抛棄同黨,讓他們留在塔喜堤,軍艦來了甕中捉鼈。
其實是他判斷力欠高明,大家對他的領導失去信心,所以散夥。
回塔喜堤,諾朵夫認為是怪水手們糊塗,舍不得離開這溫柔鄉。
大概也是因為吃夠了土人的苦頭,别處人生地不熟,還是隻有塔喜堤。
仗着布萊一行人未見得能生還報案,得過且過。
克利斯青為了保密,大概也急于擺脫他們,把自顔一幹人也一并送到塔喜堤上岸。
第一次船到塔喜提的時候,按照當地風俗,每人限交一個同性朋友,本地人對這友誼非常重視,互相送厚禮,臨行克利斯青的朋友送了他一對完美的珍珠,被船長充公未遂。
這種交友方式在南太平洋别處也有,新幾内亞稱為“庫拉”(Kula)——見馬利腦斯基(B。
Malinowski)日記——兩地的友人都是一對一,往來饋贈大筆土特産或是沿海輸入的商品,總值也沒有估計,但是如果還禮太輕,聲名掃地,送不起也“舍命陪君子”。
收下的禮物自己銷售送人。
這原是一種原始的商業制度,朋友其實是通商的對手方,也都狠有大商人的魄力。
連南美洲西北部的印第安人也有同樣的制度,直到本世紀五O年代還通行。
都是交通不便,物物交易全靠私人來往,因此特别重視通商的搭檔,甚至于在父子兄弟關系之上——見哈呐(M.J.Harmer)著《吉伐若人》(“TheJivaro。
”)——塔喜堤過去這風俗想必也是同一來源,當時的西方人容易誤解,認為一味輕财尚義。
克利斯青最初準備隻身逃亡,除了抛撇不下戀人,一定也是撞撮島人的社會,滿想找個地圖上沒有的島嶼,投身在他們的世界裡。
但是經過土排島之難,為了避免再蹈覆轍,隻能找無人荒島定居,與社會隔離,等于流犯,變相終身監禁。
不管這是否他的決定,不這樣也決通不過。
白顔住在塔喜堤一年多,愛上了一個土女,結了婚。
英國軍艦來了,參加叛變的水手們被捕,白顔等也都不分青紅皂白捉了去。
原來出事那天晚上,克利斯青正預備當夜溜下船舷潛逃,在甲闆上遇見白顔,托他回國代他探望家人,萬一自己這次遠行不能生還。
白顔一日應允。
克利斯青便道:“那麼一言為定。
”不料船長剛巧走來,隻聽見最後兩句話,事後以為是白顔答應參加叛變。
出事後,布萊指揮那隻露天的小船,連張地圖都沒有,在太平洋上走了四十一天,安抵馬來群島,是航海史上的奇迹。
回國報案,轟動一時,英王破格召見。
跟去的十八個人,路上死了七個,剩下十一個人裡面,還又有兩個中途抗命,“形同反叛”,一個操帆員,一個木匠。
到了荷屬東印度,布萊提出控訴,把這兩個人囚禁起來,等到英國候審。
結果隻有木匠被堂上申傷了事,另一個無罪開釋。
布萊在軍事法庭上咬定白顔通謀。
白顔的寡母不信,他是個獨子,好學,正要進中津大學,因為醉心盧騷、拜倫等筆下的南海,才去航海,離家才十七歲,這是第一次出海,與布萊是世交,他母親重托了他。
案發後她寫信給布萊,他回信大罵她兒子無行,這母子倆相依為命,受了這刺激,就此得病,白顔回來她已經死了。
布萊對白顔是誤會,另外還有三個人,一個軍械管理員,兩個小木匠,布萊明知他們是要跟他走的,經他親口阻止,載重過多怕翻船,不妨留在賊船上,他回去竟一字不提。
遞解回國途中,軍艦觸礁,來不及一一解除手鐐腳拷,淹死了四個。
這三個人僥幸沒死,開審時,又幸而有邦梯号上的事務長代為分辯,終于無罪開釋。
布萊不在場,已經又被派出國第二次去南海取面包果。
這時候距案發已經三年,輿論倒了過來,據密契納說,是因為克利斯青與另一個叛黨少年士官,兩家都是望族,克利斯青的哥哥是個法學教授,兩家親屬奔走呼号,煽起社會上的同情。
而且布萊本人不在國内,有人罵他怯懦不敢對質,其實他早已書面交代清楚,并且還出版了一本書,說明事件經過。
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也許是“日久事明”,軍事法庭第二次審這件案子,結果隻絞死三名水手,白顔等三人判了死刑後獲赦。
十八世紀末,英國海軍陸續出了好幾次叛變,都比邦梯案理由充足,最後一次在倫敦首善之區,鬧得很大。
但是鎮壓下來之後,都被忘懷了,惟有太平洋心這隻小型海船上的風波,舉世聞名,曆久不衰,卻是為何?未必又是克利斯青家族宣傳之力。
我覺得主要的原因似乎是:隻有這一次叛變是成功的。
不能低估了美滿的結局的力量。
主犯幾乎全部逍遙法外,享受南海風光,有情人都成眷屬,而且又是不流血的革命,兵不血刃,大快人心。
出事在西曆一七八九年,同年法國大革命,從某些方面說來,甚至于都沒有它影響大。
狄更斯的《雙城記》可以代表當時一般人對法國革命的感覺,同情而又恐怖憎惡,不像邦梯案是反抗上司,改革陋規,普通人都有切身之感。
在社會上,人生許多小角落裡,到處都有這樣的暴君。
布萊除了航海的本領确是個人才,也跟克利斯青一樣都是常人,也是他成為一個象征之後,才“天下之惡皆歸之”。
邦梯事件後二十年,顯然已成定論。
船名成了他的綽号:“邦梯·布萊”。
但是官運亨通,出事後回國立即不次耀遷——軍事法庭上法官認為有逼反嫌疑,責備了他幾句,那是沒有的事。
影片代觀衆平憤的——此後一帆風順,對拿破侖作戰,又立下軍功。
生平下屬四次叛變,連邦梯出事後歸途中的一次小造反算在内。
最大的一次叛亂,是他晚年在澳洲做新南威爾斯州長,當地有個約翰·麥卡塞,現代澳洲教科書上都稱他為偉大的開荒畜牧家,奠定澳洲羊毛的基礎,但是同時也是地方上一霸,勾結駐軍通同作弊,與州長鬥法,手下的人散布傳單罵“邦梯·布萊”:“難道新南威爾斯無人,就沒有個克利斯青,容州長專制?”布萊無子,有六個女兒,那次帶了個愛女與生病的女婿,到錫尼上任。
現在的大都市悉尼,那時候隻是個小小英屬地,罪犯流放所。
布萊的掌珠不但是第一夫人,而且是時裝領袖,每次有船到,她母親從倫敦寄衣服給她。
一次寄來巴黎流行的透明輕紗長袍,粘在身上。
——法國大革命後開始時行希臘風的長衣,常用稀薄的白布縫制,取其輕軟,而又樸素平民化,質地漸趨半透明。
那時候不像近代透明镂空衣料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