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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出在羊身上——談《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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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著短篇小說《色·戒》,這故事的來曆說來話長,有些材料不在手邊,以後再談。

    看到十月一日的《人間》上域外人先生寫的《不吃辣的怎麼胡得出辣子?——評<色,戒>》一文,覺得首先需要闡明下面這一點: 特務工作必須經過專門的訓練,可以說是專業中的專業,受訓時發現有一點小弱點,就可以被淘汰掉。

    王佳芝憑一時愛國心的沖動——域文說我“對她愛國動機全無一字交代”,那是因為我從來不低估讀者的理解力,不作正義感的正面表白——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就幹起特工來了,等于是羊毛玩票。

    羊毛玩票人了迷,捧角拜師,自組票社彩排,也會傾家蕩産。

    業餘的特工一不小心,連命都送掉。

    所以《色·戒》裡職業性的地下工作者隻有一個,而且隻出現了一次,神龍見首不見尾,遠非這批業餘的特工所能比。

    域外人先生看書不夠細心,所以根本“表錯了情”。

     “007”的小說與影片我看不進去,較寫實的如詹·勒卡瑞(Jonh Lecarre)——的名著《<冷戰中>進來取暖的間諜》——搬到銀幕也是名片——我太外行,也不過看個氣氛。

    裡面的心理描寫很深刻,主角的上級首腦雖是正面人物,也口蜜腹劍,犧牲個把老下屬不算什麼。

    我寫的不是這些受過專門訓練的特工,當然有人性,也有正常的人性的弱點,不然勢必人物類型化。

     王佳芝的動搖,還有個原因。

    第一次企圖行刺不成,賠了夫人又折兵,不過是為了喬裝已婚婦女,失身于同夥的一個同學。

    對于她失去童貞的事,這些同學的态度相當惡劣——至少予她的印象是這樣——連她比較最有好感的邝裕民都未能免俗,讓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她甚至于疑心她是上了當,有苦說不出,有點心理變态。

    不然也不至于在首飾店裡一時動心,鑄成大錯。

     第二次下手,終于被她勾搭上了目标。

    她“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郁都沖掉下,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

    “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是說“因為沒自犧牲了童貞”,極其明顯。

    域外人先生斷章取義,撇開末句不提,說:我未幹過間諜工作,無從揣摩女間諜的心理狀态。

    但和從事特工的漢奸在一起,會像“洗了個熱水澡”一樣,把“積郁都沖掉了”,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王佳芝演話劇,散場後興奮得松弛不下來,大夥消夜後還拖着個女同學陪她乘電車遊車河,這種心情,我想上台演過戲,尤其是演過主角的少男少女都經驗過。

    她第一次與老易同桌打牌,看得出他上了鈎,回來報告同黨,覺得是“一次空前成功的演出,下了台還沒下妝,自己都覺得顧盼間光豔照人。

    她舍不得他們走,恨不得再到哪裡去。

    已經下半夜了,邝裕民他們又不跳舞,找那種通宵營業的小館子去吃及第粥也好,在毛毛雨裡老遠一路走回來,瘋到天亮。

    ” 自己覺得扮戲特别美豔,那是舞台的魅力。

    “舍不得他們走”是不願失去她的觀衆,與通常的thepartyisover酒闌人散的碉帳。

    這種留戀與施亥同學夜遊車河一樣天真。

    “瘋到天亮”也不過是淩晨去吃小館子,雨中步行送兩個女生回去而已。

    域外人先生不知道怎麼想到歪裡去了: 我但願是我錯會了意,但有些段落,實在令我感到奇怪。

    例如她寫王 佳芝第一次化身麥太太,打入易家,回到同夥處,自己覺得是“一次空前 成功的演出,下了台還沒下妝,自己都覺得顧盼間光豔照人。

    她舍不得他 們走,恨不得再到哪裡去。

    ”然後又“瘋到天亮”。

    那次她并未得手,後 來到了上海,她又“義不容辭”再進行刺殺易先生的工作。

    照張愛玲寫來, 她真正的動機卻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郁都沖掉 了,因為一切都有了(缺“個”字)目的。

    ” 句旁着重點是我代加。

    “回到同夥處”顯指同夥都住在“麥家”。

    他們是嶺南大學學生,随校遷往香港後,連課堂都是借港大的,當然沒有宿舍,但是必定都有寓所。

    “麥家”是臨時現找的房子,香港的小家庭都是佐公寓或是一個樓面。

    要防易家派人來送信,或是易太大萬一路過造訪,年輕人大多令人起疑,絕不會大家都搬進來同住,其理甚明。

    這天晚上是聚集在這裡“等信”。

     既然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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