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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再見吧,我不幸的鄉土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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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便買了一些點心吃,這樣把時間打發到下午2點鐘,才又回到船上,香港卻沒有去成。

     他們所住的這三等艙的房間裡,雖有八隻床鋪,卻隻住了四個人。

    除了堯棠和惠林,一個是姓彭的四川同鄉,是個學化工的留學生,與他倆性情相投,很快就談到一起了;另一個是帶着妻子和兩個孩子到新加坡去投親的程君,他為人很和善可親,隻是因為要經常去隔壁房裡照顧家卷,就不能與他們時時在一起。

    那天船到西貢,靠岸卸貨,甲闆上人來人往,各種聲音鼎沸。

    堯棠就與衛、彭兩位上岸,去領略當地風光,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南方明亮的陽光,鮮花盛開,瓜果滿地,街道也十分寬廣,行人大都是法國人和越南人(當時叫安南人)。

    中國人不多,但他們恰巧遇到了一位。

    他是個廣東人,一家商店裡的店員。

    他們走進這家店裡問路,他就把他們拉往了,不但熱情地為他們指路,還告訴他們怎麼兌換錢,請他們到店裡坐,說他是廣東人,來這裡不久,上岸時受盡了侮辱和麻煩;他說法國人統治越南,從政治迫害到經濟壓迫,都是不放松的,人要納稅,房子要納稅,生孩子也要納稅,鴉片煙倒是可以公開賣的,甚至設立公煙局,鼓勵吸鴉片。

    他說着,還陪他們去買火車票,到堤岸去玩。

    第二天一早,廣東人又上船來,領他們上岸去遊植物園,他的熱情使堯棠和衛、彭都很感動,臨别,彭送給他一本國内出版的書,書名《帝國主義侵略下之中國》。

     那天晚上,堯棠躺在自己從西貢買來的帆布椅上,在甲闆上聽停泊在海輪旁的小木船上的船客彈越南樂器,凄凄切切的聲調,勾起了他對故鄉的懷 念,特别是想到不久前死去的三姐。

    三姐愛過他,他也曾聽過三姐幽怨的笛聲,而現在她已永遠離開他,他也永遠不能再見到她了。

     隔了幾天,船行駛到新加坡,和堯棠他們同住一室的程君,帶着他的家眷上岸了,空出來的鋪位,由一個姓鄧的廣東人頂替了。

    鄧君在新加坡工作,這次是到法國去購買機器,因為他原是機電系的學生,曾在法國留學六年,對法國是十分熟悉的。

    鄧既通法文,又懂英語,更會講普通話,廣東話當然更不必說了。

    鄧君又是個性情爽直,容易推心置腹交流感情的人,這就使來自四面八方的船上中國留學生,增加了互相交往的機緣。

    在香港上船的兩個留學生李和黎,也常來堯棠他們這房間叙談,加上原來在上海與他們一起上船的三個北方留學生,研究文學的範,學數學的巴和剛在北平青德中學畢業的楊,一共九個人,每天晚上總是在甲闆上,躺着帆布椅,暢談各種問題。

    不論是國際問題,還是社會問題,或是婦女問題,大家談得很痛快,毫無拘束。

     三十多天的海上旅程還使堯棠看到各種奇景,那是大海與日月的結合,美與光的凝聚,藝術與真理的會晤。

    毫無疑問,堯棠在這裡領受了大自然的賜與,他的胸襟有了更深的開拓。

    在船上,他也看到了人世百相,看到了一些受難的人們的遭遇。

    有兩個波斯教士,本來是到西貢去的,但沒有能夠在西貢登岸,因為法國警察盤問了他們,不讓他們上去。

    他們回到船上,還受到茶房責備,也隻好忍受着不吭聲。

    他們在船上實行苦行者的生活,别人在甲闆上舒服地躺在帆布椅裡,他們卻站着,風浪大時,就抱着一塊木頭睡在地上,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天氣炎熱,人家都脫了外衣隻穿襯衫,他們卻穿着一套厚西裝。

    到新加坡上岸了,堯棠望着他們的背影,既可憐他們的遭遇,又對他們的“忍受”感到厭惡。

    他以為隻有反抗,人類才能得救。

    “忍受”的結果隻能得到死亡。

    在船上,堯棠還看到五個黑人的孩子拼死搏鬥,隻是為了撿拾白人在船上丢下去的一個銅子。

    “這也是人的生活!”站在一旁的衛惠林十分感慨地對他說。

    堯棠為這一殘酷的景象感到心痛,同時這些景象也都勾起他對自己祖國受難者的思念。

    自己的國家裡也有許多人遭受着悲慘的命運。

    他忘不了童年時帶領自己的女仆楊嫂,青年守寡,終于發瘋緻死;廚司老何和管監劉升,挨了老爺闆子,還要向老爺叩頭謝恩;書僮趙升,為李家做了幾十年的奴才,臨死隻得到一條破席子,蓋在屍體上。

    一個轎夫因被誣陷做賊,氣忿而懸梁自盡。

    老仆周貴則因偷竊字畫,被逐出李公館,淪為乞丐,最後凍斃在寒冬歲暮的街頭。

     不幸的鄉土,有多少不幸的事情在日日夜夜發生,苦難的人民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那漫長的悲苦的日子呢? 在長達一個月的海上旅程中,堯棠早晨看海邊日出,晚上看海上明月,生活既多彩,卻又十分寂寞,他幾乎天天在回憶祖國和故鄉的春天和秋天,思索着他自己二十一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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