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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這些法國偉大作家的作品。
為了排遣寂寞,他自己也斷斷續續寫了一些原打算給自己看的文字,後來就發展為他的第一本小說《滅亡》的前四章。
每天房間裡偶然也有很大的聲音,那就是有載重的裝貨汽車在這裡駛過,街道就震動起來,房子也震動起來,周圍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但車輛過去,頃刻又歸于沉寂,周圍的環境又回到原來那樣。
隻有附近的聖母院鐘聲,仍按時向這凝滞的空氣,帶來幾聲單調而又無可奈何的悲歎。
一到星期日,房間裡便熱鬧了,因為在這個城市裡,堯棠除了衛和吳之外,還有幾個朋友,其中有作為勤工儉學的《工餘》雜志主編李卓吾、馮紫崗。
另外一些人,有的在學校讀書,有的在工廠做工,這時便三三兩兩,趕到這裡來閑談。
盡管他們信仰不同,性格各異,還操着各地口音,有時甚至還有在法國流亡的外國人,但都給堯棠帶來訊息,帶來新鮮感,使他感到興奮。
他們經常熱烈地交談,有時還讨論時局,各人談各人的看法,其間也互相了解各人的生活,并由此了解到社會上許多事情,增長不少知識。
吳克剛有個朋友亞麗安娜,是波蘭的革命黨人,有着金色的頭發和美麗的眼睛,現在也在法國避難。
她與吳克剛比較接近。
從她和吳的談話中,堯棠知道這是個了不起的女性。
她有個母親在華沙附近的一個村落裡,還有一個比她大六歲的姐姐,因為參加革命運動被判罪監禁十五年,後來發了狂死在監獄裡面。
兩年前,亞麗安娜自己也受過當時波蘭政府的通緝。
在一個深夜,在村狗狂吠的時候,五六個憲兵來逮捕她,幸虧她已接到一個朋友的通知逃走了。
堯棠覺得這個故事很美麗,也很使他激動,他衷心祝願吳和亞的故事能有進一步發展。
一到晚上,更多的時候則是堯棠與吳、衛三個人的熱烈談話。
他們當時都是無政府主義的信奉者,都有熱情的向往,而且都身在異國,生活上互相照顧,充滿着友愛。
但是他們既有相同的觀點,也常有各種分歧的意見,卻又從不隐瞞自己的看法,因此在他們之間經常進行熱烈的辯論。
星期日,别的朋友都來了,到晚上又回去了,卻留下一些話頭供他們三人争論不停。
那天不知誰從報上看到上海工人三次武裝起義與北伐軍占領南京的消息,談起應該怎樣看待當前形勢問題,三個人就相互亮出自己的觀點。
起初,他們一緻認為現在國内的形勢已進入革命時期,但對有些無政府主義者不從實際出發,也不從事實際工作,隻空談原則理論,感到很不滿意。
屋子裡在燒着開水,從煤氣竈裡出來的煤氣味很濃,他們三個人并不計較,仍在幽黯的電燈光下說着話。
堯棠和衣躺在自己床上,吳克剛坐在一隻破倚子裡多衛惠林則走來走去講着:
“無政府主義常常因為厭棄現有制度,而不願去與聞現在的政治,甚至認為無政府主義隻是一種潛移默化的運動,是一種道德的運動,這其實完全是錯誤的!相反,我們對現在的軍閥政府的活動,及其對人民的影響,要充分加以注意!因為我們的革命,不是改換場面的革命,我們是在對抗有組織的敵人,必須有我們自己的組織!
聽了衛惠林的話,堯棠也發表自己的意見。
“有些人說我們中國的無政府主義者不顧實際問題,我想這也無法否認。
在一部分人身上,至少在中國無政府主義的刊物上,有些理論不從實際出發。
他們把原理奉為夭經地義,由此來演繹一切。
”
接着堯棠又說道:“他們說我們是反對戰争的,于是對所有戰争都加以否定。
他們說我們是為人類謀和平與幸福的,于是連階級鬥争都反對。
甚至一般群衆運動也都不去參加,因此不與民衆接近,不了解民衆疾苦。
”
關于這一點,吳克剛也禁不住說道:“是呀,無政府主義不應是一個空洞的學說,也不是一種抽象的理論,它應該是一個貧民的運動。
無政府黨應該時時刻刻與平民接近,到平民裡面去,使平民了解自己所處的社會地位,知道自己的力量,敢用自己的努力奮鬥,去求得解放,不靠天,不靠皇帝,也不靠政府與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