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較低,中國許多留學生大都到巴黎郊區過暑假。
吳克剛在離法前為他介紹了沙倫河畔一個小城沙多一吉裡的熟人。
那邊有一個拉封丹中學,可供他寄宿,還可以有機會學法文。
在他臨去沙城前一天,忽然聽到一個消息,說美國麻省省長迫于世界人民的強大呼聲,不得不把凡宰特、薩珂兩人的刑期推遲一個月。
堯棠看見一家咖啡店門口,人們正在互相握手,慶祝這個消息的到來。
人們相信,新由麻省省長聘請組成的“顧問委員團”三個委員——哈佛大學校長、麻省工藝專門學校校長和一個退職的老法官,他們會給大家帶來希望。
堯棠來到瑪倫河畔的沙城,這是1927年夏天。
這個小城在巴黎東約一百公裡的地方,附近河邊有樹林可以散步。
他住在拉封丹中學裡,環境比較安靜。
他在那邊養病,同時補習法文,還看了很多書,并根據英文本翻譯克魯泡特金的《倫理學的起源和發展》。
八月初的瑪倫河畔,氣候溫暖,天空明朗,有一天,堯棠從樹林裡散步回來,接到凡宰特7月23日寄出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開頭就說:“青年人是人類的希望,”接着他依舊用非常樂觀的筆調談未來,他認為隻要我們不灰心,不絕望,努力前進,變革總有一天會到來。
這封信是麻省省長宣布對他
們的刑期(7月10日)推遲一個月後寫的,而現在新的限期(8月10日)又快到了!
堯棠焦急地等待着從美國來的消息。
但是小城沒有晚報,也沒有人能接到什麼電報,他的周圍隻有幾個一起從巴黎來的同學——學哲學的安徽朋友詹劍峰,曾在巴黎一家工廠從事制圖工作的山西朋友嶽煐,和後來不幸自殺的巴恩波,這些人都是中國留學生,他也無從向他們打聽消息。
他隻能坐在書桌上翻閱舊報紙,讀到美國有一個小說家派蘇司,曾到監獄去訪問凡宰特寫下的文章:
“凡宰特坐在一張凳子上,身體粗大,但精神很平靜。
他有濃密的胡須,微笑時卻不抖動嘴唇。
我向他緻問候之意,他說,他身體很不好,原該更勤苦工作,因要寫的東西太多,每天花三個鐘頭時間讀報、寫信、作文,其餘的時間則在工廠從事制造汽車鐵闆勞動。
他又說,在監獄裡寫東西很困難。
以前在勞動十個鐘頭左右以後還能坐下來寫,很少錯誤,現在不行了,在囚室寫作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反複修改,因為條件差,心思不集中。
“我們在談到一些教士、牧師攻擊他的宣言時,他說那是因為他是個無神論者,如果現在他去向他們謙卑地說:神父呵,我現在忏悔了,請赦免我吧!那他們便會幫助他的。
……
“凡宰特又說:他拒絕一切寬恕減刑等等的請求。
他本來就是無罪的,為什麼要求寬恕減刑呢?他說話時很安靜,聲音一點也不發抖。
”
這些舊報還登載着法國援救會的兩份電報,一份是給薩珂的:“剛剛讀了你給你小女兒的告别信,它使得一切有良心的人都感動了。
人家讀了這封信以後,還能夠殺你嗎?我們愛你,我們懷着希望。
”另一份電報是給凡宰特的:“我們很悲痛,然而全世界都站在你們這一邊,我們不相信美國就會立在反對的地位。
你們要活着。
你妹妹今晚上船,她應該來得及跟你擁抱,并且替我們吻你。
”
這些報道,堯棠雖然過去讀過,但今天重讀,仍無法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他再次找出自己的練習本,在空頁上随着自己的思想匆匆地寫着:
“革命什麼時候才會到來……我實在不能夠再忍耐了。
“……如果殺能夠建立起崇高的理想,帶來人類的幸福,那麼為什麼人類至今還會被囚在一個圈子裡互相吞噬、互相殘殺呢……”
這些當時匆匆寫下來的話,後來都用來寫在《滅亡》的第三章和第二十章上。
8月11日下午,堯棠讀當天巴黎的日報才知道,這兩個意大利無辜者,美國麻省當局又把他們的死刑執行期推遲了二十天。
這些報紙把這條新聞作頭條,有的還以整版篇幅刊登有關這方面的讀者來信、專家言論及各界人士的憤怒抗議書,要求把他們立刻釋放。
有家美國報紙還報道最近一個時期的美國當局的窘相,說他們的國旗在世界任何地方挂起來時,就要派人加以保護,否則就有被撕破的危險。
至于美國駐各國的大使館或領事館就更不必說了,他們幾乎天天受到群衆的包圍。
堯棠看了這些報道,不覺松了口氣,他以為這兩個他所崇敬的人,他們的生命不緻再受到什麼威脅了。
他不相信美國政府會繼續謀害他們,特别那個哈佛大學的校長,他怎麼能同意自己去充當殺人犯呢?
誰知事情出乎意料,1927年8月22日,波士頓法庭中的劊